“與其讓她到我面前來虛偽做作的賠禮道歉,不如讓她在外面做足樣子,她不是賢名遠播,想彰顯自己是全天下最溫婉賢淑知書達理的主母么,那就讓她做去好了。”
“那姑娘就不怕左右四鄰瞧見了,在背后說姑娘量小不能容人?”
薛檸捧著熱湯,緩緩喝了一口,嘴角抿出個笑,“做好人,真不如做壞人有意思,管他們怎么說,我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才重要。”
寶蟬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良久,感慨道,“姑娘,你真是變了,變得奴婢越來越喜歡了。”
薛檸唇角微揚,“行了,也不用奉承你家主子,去給我準備洗澡水吧,我渾身都是汗水,再不洗,我都嫌棄自己臭,回頭讓阿澈聞到了。”
寶蟬忙笑道,“姑娘才不臭,姑娘身上有異香,出再多汗也是香的。”
薛檸心情舒暢,“你這丫頭,少貧嘴,快去。”
薛檸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赤腳走到書案后。
見她那書架上不知何時擺了好幾排的話本子。
中間幾排是大雍士子們最喜歡讀的經史子集。
還有一些名家大師的詩集,也被放在了她的話本子旁邊。
這個男人對她這樣好,只不知昨兒雨夜里,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薛檸唇色慘淡,拿出一本隨意翻了一頁,都是時下流行的書生小姐們的愛情故事。
她今兒精神不濟,看了幾頁便沒了興趣。
剛準備坐下用個午膳,就聽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一個身穿綾羅褙子的體面婆子,身姿端莊地走了進來。
那婆子面色冷淡,頗有幾分嚴肅。
見了薛檸也只是虛虛一禮。
“關于昨日樊樓一事,夫人請少夫人過去一趟。”
該來的,還是來了。
寶蟬面色焦灼,立刻擔憂起來,“姑娘,聽說那溫夫人極為不好惹,要不要奴婢去將浮生叫來。”
李嬤嬤是侯爺的人,寶蟬說什么,她都面不改色。
薛檸要不要找浮生過來幫忙,她也不會多插一句嘴。
能在溫氏身邊伺候的,都是嘴上上了鎖的人。
薛檸很快便意識到,如果她此次找了浮生,之后與溫氏接觸,便再無與她親近的機會。
“姑娘,奴婢這就去——”
“寶蟬,回來。”薛檸放下筷子,“我現在就過去。”
李嬤嬤是李凌風專門安排在溫氏身邊的。
因而比府上其他奴婢身份要貴重得多,瞧那矍鑠的模樣,應該也是個會武的。
薛檸緊跟在她身后,很快,便到了明華堂。
溫氏坐在紫檀木羅漢床上,身上穿了件褐色錦繡單衣。
雖穿著打扮老氣,卻越發襯得她的膚色雪白,氣質冷艷,眉宇之間那抹驚天動地的容色,與李長澈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薛檸進入內堂,發現李長凜也在。
“弟妹可還好?”
李長凜是久病之人,卻待人溫和。
雖相貌不如李長澈,卻也生得風度翩翩,只是過于清瘦。
薛檸對他還算喜歡,福了福身,微微一笑,“母親安好,大哥安好。”
薛檸嫁進來有一段時日,但李長澈將人藏在濯纓閣里,不讓人探望。
又逼得母親免了晨昏定省,母子兩暗地里較著勁兒。
李長凜也不好主動親近這位弟妹。
今日李長澈不在,倒是個極好的機會。
“東京城春日小雨連綿不絕,弟妹身子單薄,要注意添衣,在侯府這些日子,可還如意?”
薛檸不卑不亢回答,“大哥身子不好,也要多注意才是,府上一切都好,吃食都是阿澈親自安排的,小廚房里的廚師手藝都還不錯。”
“難為你還關心我,我這身子早已是這副模樣,就讓它這樣去罷。”
“大哥常年住在宅院里,心情不好,身子自然不會得到蘇展,莫不如趁著春日好時光,多出去走——”
溫氏不耐煩聽到李長澈的名字,煩躁地蹙著眉頭,冷聲打斷薛檸,“阿凜的事,不用你關心,你最好是關心一下你自己的事。”
果然,樊樓的事兒已經傳到了溫氏的耳朵里。
李長凜微微一笑,遞給薛檸一個淡定的眼神。
薛檸心有所感,眼里閃過一道清淺的笑意。
早在看見溫氏與李長澈相似的面容時,她心里那抹害怕便減弱了幾分。
而且,她一進來,便沒有感覺到肅殺之氣。
比起每次去萬壽堂見謝老夫人,溫氏給人的感覺好多了。
她只是一只喜歡炸毛的矜貴的貓兒,看起來脾氣不好而已,其實她本就出身溫氏,能壞到哪兒去?
更何況,她現在是阿澈的妻子,是鎮國侯府的世子夫人。
溫氏若真要拿她開刀,她便將阿澈搬出來做靠山。
“母親說的,可是昨兒樊樓發生的事兒?”
溫氏沉著臉,“你把手伸出來。”
薛檸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乖巧伸出手臂,堂堂正正將那守宮砂露出來。
李長凜適時別開眼。
溫氏瞇了瞇眼睛,“既如此,新婚第二日,濯纓閣送來的元帕是什么意思。”
薛檸疑惑,“什么元帕?”
溫氏沒想到薛檸竟不按常理出牌,一口氣直接堵在胸口,“你連元帕是什么都不知道?”
薛檸默了一下,“阿檸父母早亡,從蘇家嫁過來時,江夫人只教了我一些簡單的房中術——”
“母親。”既談論起閨房之事,李長凜輕咳一聲,俊臉微紅,“我還有事,先出去。”
溫氏擺擺手,溫聲叮囑道,“我兒記得吃藥。”
李長凜拱拱手,“弟妹年紀還小,母親好好提點她,莫要傷了和氣。”
溫氏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兒,“她是李長澈的人,我能對她如何?行了,你出去吧,叫夷光帶你回院子,最近外面都在下雨,晚上不必過來我這兒請安,多睡一會兒,睡前也要記得喝藥。”
李長凜無奈一笑,“是,母親。”
李長凜走后,薛檸還乖巧地站在原地,一臉懵懂的委屈。
溫氏從來沒見過她這這樣逆來順受的姑娘,光是站在那兒不說話,便乖巧得惹人疼惜。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等等,她叫她來,可不是因為喜歡,而是要問責,順便,作為這個侯府的主人,也要在她這個兒媳面前立一立婆婆的威嚴。
李長澈將她護得跟珠子似的,她偏不讓她在侯府里過得舒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