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老宅,侯爺與溫氏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都是常事。
她有時隨便說兩句話,侯爺都能遷怒在溫氏身上。
只要侯爺越折磨溫氏,溫氏對他便越厭惡。
夫妻二人從未好好坐在一起說過話,如今這是怎么了。
“對了?!毖帗P起個淡淡的笑臉,“二嬸嬸若是不會說話,其實可以少說點兒?!?/p>
吳氏扯出個尷尬的笑,“少夫人誤會了,我真沒別的意思,只是隨口一說?!?/p>
薛檸輕笑,調侃道,“我知道二嬸嬸都是為了父親母親好,不然真要有些別的意思,那還了得?!?/p>
吳氏這下是笑都笑不出來了,要哭不哭地垂著眉眼,身子有些僵硬。
薛檸也沒多說,在席間左右逢源,一會兒與溫氏低語幾句,一會兒又對李凌風說了幾句悄悄話。
一向水火不容的夫妻,竟詭異地不再針鋒相對。
李長樂與李長珩對視一眼,這是什么情況?
這世上,難道當真是一物降一物,這新來的嫂子居然能將這兩個活閻王給拿捏住了?
“哥,你快看啊?!崩铋L樂悄悄用手肘捅了捅李長珩的腰。
李長珩面不改色,“你哥我還不瞎。”
李長樂壓低聲音,揪著自家哥哥的衣袖,很是激動,“那你怎么不驚訝!這嫂子難道當真是神仙轉世嗎?專門來拯救世子哥哥一家的?你看咱娘被嫂嫂一句話說成啥樣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咱娘完全沒法子的樣子呢!”
李長珩面色淡淡,“子不語怪力亂神?!?/p>
李長樂撅了噘嘴,覺得自己這哥哥當真沒意思。
李家的兒子太多了,姑娘家不超過五個手指頭。
就這,還要算上幾個早夭的姐妹。
別的大家族都是家中姊妹太多,爭衣服爭首飾爭婚事。
他們家這么大的士族,姊妹卻極少。
她活在李家,做夢都想有個姐姐妹妹,雖然薛檸只是她的嫂子,但在她心里,早已將她當做了親姐姐一般,“哼,都說讓你少讀書了,一句好聽的話都說不出來?!?/p>
李長珩仍舊一副面癱模樣,“嫂子是阿兄主動要娶回來的,你難道還不明白其中關節?”
李長樂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李長珩老神在在,“嗯?!?/p>
李長珩從前發過一次高燒,之后總是無法做出什么大表情。
李長樂也不在意他說什么,只看薛檸的眼神越發崇拜。
李長珩則是滿眼欽佩。
唯有吳靜漪,借著喝茶動作,平靜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今兒侯府一大家子都在,可惜,世子沒來。
家宴結束后,將眾人都送走,薛檸才稍微得了空閑。
臨走前,李凌風將她叫住,問她什么時候才會同李長澈圓房。
薛檸微微一笑,“等爹爹做到了答應我的事,我自然會做到答應爹爹的事?!?/p>
李凌風蹙眉,“你這丫頭,不要跟我耍心眼兒,若讓我知道你有別的心思,小心我廢了你和你的丫頭,還有你舅舅那大一家子。”
寶蟬急忙露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瘋狂擺手,表示萬事都跟她沒有關系。
薛檸輕笑道,“爹爹放心,檸檸說到做到?!?/p>
李凌風卻是急不可耐,“那你趕緊給我納妾。”
“莫急。”薛檸嘴角莞爾,“此事不可一蹴而就,需要徐徐圖之?!?/p>
李凌風沒什么心機,行事從來都是大開大合,直來直往,要不是眼前的小姑娘軟軟糯糯長得又好看,他真恨不得一拳錘死她,“你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說清楚明白點?”
薛檸湊過去,柔聲道,“爹爹需要逐漸冷落母親,而非突然,是以從今日開始,爹爹不能繼續宿在明華堂。”
李凌風冷下臉,“那我睡在哪兒。”
“書房,亦或是別的女人的房里,都可以,對了,若是爹爹肯親近親近二嬸嬸再好不過?!?/p>
李凌風咬牙切齒,“薛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么——”
薛檸不偏不倚地看向李凌風,“我說的不是讓爹爹真與二嬸嬸有什么茍且,只是二嬸嬸一個孀婦又帶著兩個孩子,日子艱難,爹爹可以多多想辦法幫襯幫襯二房,當然這些都只是假象而已,爹爹若想拿下娘親的心,只能拿出點兒手段與演技,若爹爹連這點兒耐心都沒有,那爹爹繼續同娘親吵罷,吵一輩子也就這么過去了,她愛不愛你,對爹爹而言,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p>
李凌風被薛檸說得一陣啞然,嘴角抽了抽。
他怎么沒發現,這丫頭竟是個伶牙俐齒的?
阿澈專門把她娶回來不會是故意給他添堵的罷?
男人眉頭緊皺,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難看。
薛檸作勢要走,“爹爹,那我先走了?”
李凌風咬了咬牙,“行,我就按你說的辦,若溫弦還不肯喜歡我,我便拿你——”
薛檸又道,“那爹爹不如直接放她離開。”
“……”
李凌風這回破天荒沒生氣,只是冷冷看薛檸一眼。
“我走了。”
花廳里很快安靜下來。
這家宴有張嬤嬤從旁協助,薛檸并不用操太多的心。
等張嬤嬤帶著人收拾好一切,她才拖著沉重的身子回到濯纓閣。
廊下亮著十幾盞華麗的宮燈,昏黃的燭光灑落在廊下。
正屋卻是大門緊閉,一片黑暗。
春祺與夏闌二人守在門外。
見薛檸與寶蟬回來,忙恭謹地迎上來,“少夫人,你回來了。”
薛檸問,“世子呢。”
春祺道,“世子還未回來,只讓浮生回來帶話說,今日會在書房安置,讓少夫人自行休息。”
薛檸立在廊下,默了一會兒,又問,“浮生回來了么?”
春祺道,“回來后又走了?!?/p>
薛檸想了想,“浮生有沒有說,世子做什么去了?!?/p>
“這個……”春祺謹慎道,“奴婢們沒問?!?/p>
她們沒資格問,也不敢問主子的事兒。
薛檸愣了一下,抬腳走進屋里。
寶蟬領著春祺二人將屋中的蠟燭都點燃,才讓這寬闊華麗的屋子有了溫度。
薛檸按了按疲憊的眉心,在羅漢床坐下。
想起自己今兒早上同男人說話時的措辭,真不知自己到底哪兒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