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白嫩的鵝蛋臉被那厚厚的灰鼠毛簇擁著,露出一截瑩白的下頜。
在一眾溫溫柔柔的貴女里,獨一份的清冷孤傲。
“我對那些人,不感興趣。”
“那姐姐到底對什么感興趣?難不成姐姐當真不嫁人吶!”
江稚魚垂下清傲的眉眼,嘴角微抿,沒繼續搭理身邊這位嘰嘰喳喳的小表妹。
她不是大雍朝的古人,原主受了風寒,一場急病去世了。
醒來便換了個芯子,被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打工狗占據了軀殼。
壞就壞在她穿越過來,身上根本沒有什么空間靈泉系統。
好就好在,她出身清貴的讀書人家,家里祖祖輩輩都是讀書做官的人,姑母還嫁進了宣義侯府,成了侯府主母。
她穿越在一個富貴人家,不愁吃喝,不必為了生計操勞。
原想躺平咸魚一輩子,過完這一生說不定便能回到二十一世紀了。
只可惜,她才過十六,家里人便著急將她嫁出去。
如今這催婚,成了她一等一頭疼的大事。
今兒她樂意前來參加薛家姑娘的認親宴,也不過是想著隨便挑個合眼緣的人,看能不能與他達成個成婚協議,婚后各玩各的,誰也別拘著誰。
很快,夫人們差不多齊聚一堂。
原本在書房與蘇侯討論國家大事的公子們很快也進了內院兒。
除了蘇清,侯府的其他姑娘們也進了堂內,如今就差薛檸一個。
江稚魚一一打量過那些年輕男子。
有的清俊,有的文質彬彬。
還有十七八歲眉眼意氣風發的。
可惜沒有一個能入她的眼。
她眸子往前看了看,開始期待起蘇蠻口中絕色傾城的薛檸來。
……
薛檸從棲云閣出來,走過一條抄手游廊。
正要往頤和堂走,誰知腳下路滑,她沒站穩,差點兒一頭栽進雪堆里。
好在一條長臂勾住了她的腰肢,將她一把拉扯了起來。
男人力氣太大,她身子輕盈,被人一拉,肩膀撞進男人懷里,撞得生疼。
沒等男人說話,她率先咬了咬唇,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姑娘,你……你沒事兒吧?”
寶玉比不得寶蟬老練,急得小臉兒漲紅,又見自家姑娘在一個外男懷里,不知該如何下手。
“我沒事。”薛檸站穩身子,飛快從男人懷里退出來。
好在四下無人,她身后也只有個不知世事的小寶玉。
誰知一抬眸,對上的卻是一雙清清淡淡的溫柔眼睛。
薛檸沒想到會在雪中看見個眉眼如畫的年輕貴族公子,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多謝公子相助——”
“不用謝,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薛姑娘可還好?”
衛枕瀾一襲藍色錦衣,玉冠束發。
烏黑的眉眼仿佛大師筆下的畫,鼻梁高挺,嘴唇溫潤。
周身上下充斥著士族子弟的穩重與矜貴,又帶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柔和。
他與蘇瞻全然不同,看人的眼神沒有凌厲的寒光。
薛檸也就抬了杏眸,大膽地朝他面上看了一眼,“公子怎么知道我姓薛?”
小姑娘面露懵懂,襯得她小臉兒瑩然如玉,當真一副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
衛枕瀾微微一笑,拱手施禮,“在下衛枕瀾。”
薛檸一愣,對上男人溫潤的眼眸,詫道,“你便是——”
衛枕瀾笑,“是我,可還認識?”
薛檸眉眼瞬間展開,歡喜道,“原來你便是衛哥哥,都這么大了!”
她記得的,衛枕瀾是林氏的兒子。
林氏成婚前,與她母親陸葇是手帕交。
只是后來,薛家家破人亡,她住進宣義侯府,性情冷僻,怕見外人,與林家的來往便少了。
上輩子她嫁給蘇瞻,衛枕瀾還送了她一份厚禮。
后來她出東京,衛枕瀾也送過她一程。
再之后,她沒再聽過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薛檸站在原地發呆,雪粒落在她發頂。
衛枕瀾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替她掃了掃發上的雪。
“今兒是你的認親宴,還不快走?”
男人聲線溫柔如水,薛檸如夢初醒,紅著小臉忙道,“那我先走了,衛哥哥,你慢來。”
衛枕瀾大手頓在半空,身前人影卻已經遠去,只留給他一個銀紅色的背影。
他嘴角微揚,露出個無奈又寵溺的淺笑,“慢些。”
只可惜,風雪太大,淹沒了他清越的聲音。
也讓他幽遠的眼神,變得格外模糊。
……
薛檸到頤和堂時,堂內一片歡聲笑語。
丫頭婆子們立在廊下嚴肅以待。
見她到來,葉嬤嬤先沉聲將她與寶玉攔在門外,然后親自進了內堂回稟。
薛檸站在門口,厲風吹起簾帷一角。
透過那道縫隙,她瞥見堂中形形色色的貴夫人貴女與貴公子。
真是好一番花團錦簇的富貴場景。
蘇瞻人雖沒來,眾人卻一直在詢問他的蹤跡。
“今兒這樣的大日子,世子怎么不在?”
“是啊,早些年便聽說薛小姑娘最喜歡的便是世子這位兄長,今兒她認親,做哥哥的怎么反而不在。”
江氏無奈道,“瞻兒衙上公務繁忙,不然定會來觀禮的。”
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
原來蘇瞻對薛檸,果然情義一般。
傳聞薛檸癡纏蘇瞻多年,一心攀附高枝,但蘇瞻卻始終不為所動。
不然,兩人同住在一個府上,若真是郎情妾意,只怕早就訂了婚了。
如今薛檸大張旗鼓認親,蘇瞻卻連她的認親宴都不肯出現,很明顯,蘇瞻對薛檸全然沒有那個意思。
于是,那些有心與侯府做親的人家,心里便活躍起來。
蘇瞻的缺席,讓薛檸有些難堪,但更多的是釋然。
他來不來又能如何?
她的這一世,與他再無夫妻情分。
只剩下兄妹之情。
認親儀式開始,葉嬤嬤在里頭唱和了一聲。
謝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江氏與蘇侯坐在下首。
丫頭打起簾子,薛檸迎著所有人密密匝匝的視線緩步走進內堂。
一時間,所有人打量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似乎沒人料到,當初那個家破人亡后在金鑾殿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女娃,如今當真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貌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