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對上男人溫柔的眼神,心下莫名一緊,忙將視線移開。
衛(wèi)家有意向她示好,林夫人也曾多次來侯府打聽。
可薛檸對衛(wèi)枕瀾只有妹妹對哥哥那樣的喜歡,便沒有其他的情意了。
而且她吃過高嫁的苦,齊大非偶,她再不愿嫁到與自己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家,哪怕林夫人是她娘親的手帕交也不行,何況衛(wèi)枕瀾心里還有一個喜歡的人呢。
是以,她最屬意的,還是洛文鈞。
洛文鈞因著蘇瞻許久未曾到侯府來。
薛檸與江氏提了幾次,江氏便找了個由頭,邀請洛家人到侯府做客。
只要薛檸不嫁到蘇家,謝老夫人自然樂見其成,便讓江氏盡力去操持。
再次見到洛文鈞,那一襲青衣的少年郎怯生生站在堂中,溫和有禮,文質彬彬。
洛家老夫人與江氏坐在明間說笑。
薛檸眸光偶爾一抬,便能對上洛文鈞小心翼翼探過來的視線。
她微微一笑,便見男人耳尖泛了紅。
其實,她對洛文鈞說不上多喜歡,只覺得他這樣的人合適做夫君。
性子溫溫熱熱的,笑容靦腆,瞧著便是個有溫度的人。
日后成了夫妻,睡在一起,也不會覺得東京的冬日難捱了。
何況她對未來夫君的要求也不高,只求能多些陪伴,多給她這個妻子體面,若能聽她的話是最好的,她還從未享受過與夫君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說一會兒話的溫馨。
江氏知曉薛檸的意思,與洛老夫人說了會兒話,便道,“侯府后院的雪景甚好,別拘著兩個孩子陪我們幾個長輩在此枯坐,叫他們去園子里逛逛才是。”
洛老夫人滿眼笑意,打量薛檸兩眼,道,“合該如此,阿鈞,你同薛姑娘出去逛逛,別失了規(guī)矩,她受了重傷,身子受不得寒氣,你替她多準備幾個暖手?!?/p>
洛文鈞都認真應下了。
出門前,手里揣著兩個雕花手爐。
薛檸穿得厚實,又戴著兜帽,風雪雖然大,她卻沒感覺到冷。
洛文鈞貼心地走在她前頭,用身子替她擋住風雪。
路上雪多,他偶爾腳滑,站不穩(wěn),身子便搖搖晃晃的像一只憨鳥,引得身后的侍女們一陣哄笑。
洛文鈞俊臉漲得通紅,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看薛檸一眼,“薛姑娘,對不起……我讓你丟臉了。”
薛檸朝他伸出手,彎起眼睛,“沒關系,沒丟臉。”
洛文鈞對上少女明艷的眸子,心頭一陣狂跳,他咬了咬唇,將手遞給薛檸。
經(jīng)歷過這么一遭,洛文鈞的臉越發(fā)的紅,“薛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薛檸掩唇笑了笑,“好多了。”
洛文鈞又結結巴巴問,“傷……傷口還疼么?!?/p>
薛檸道,“沒那么疼了,只是不能做些大動作?!?/p>
洛文鈞也是頭一回同女子這樣親近的說話,撓了撓頭,道,“那一會兒我們往平地里走走,路上雪多,薛姑娘,你小心些跟在我身后,別……別摔……?。 ?/p>
說著自己又摔了,摔得有些狼狽。
但那張臉還是很帥氣,甚至因著紅了臉,顯得更可愛了些。
侍女們捂著嘴笑,紛紛去拉扯他。
他極守男德,小心看了一眼薛檸,恁是自己手忙腳亂爬起來了,沒讓別的女子碰到自己一根汗毛。
“坐懷不亂洛公子,瞧著真是可愛極了,姑娘,你瞧他,臉又紅了?!?/p>
在丫頭們打趣下,洛文鈞臉上紅得越發(fā)厲害,看薛檸的眼神也透著些瑩潤的霧氣。
薛檸見慣了禁欲的高冷男神,覺得洛文鈞很有趣,小心拘謹?shù)男宰优c她有幾分相似。
他們也很能聊得來,說起他讀過的那些經(jīng)史子集,便口若懸河,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真不愧是未來光風霽月的探花郎啊,薛檸心想。
她若能給他生個孩子,日后由他教導,一定也會是個讓人羨慕的小才子罷。
洛文鈞安安靜靜走在她身側,時不時問她,“薛姑娘,你冷不冷,要不要去看梅花,我看池子里的雪蓮也開得極好,你若想看,我便陪你去?!?/p>
薛檸也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死去的孩子。
她五臟六腑攪成一團,說不出什么滋味兒和感受。
只覺得心底里溢滿酸脹的苦水,酸澀涌上喉間,又被她以笑容壓下。
“薛姑娘,你怎么了?”
可洛文鈞卻輕易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眼淚。
薛檸輕輕一笑,“我就是想起了之前做過的一個噩夢。”
洛文鈞擔心道,“什么夢?”
薛檸不知該如何向人述說,嘆口氣,道,“也沒什么,只是一個夢罷了?!?/p>
園子里開了不少梅花,花樹連綿,燦若流霞。
蘇瞻早早下了值,與墨白一塊兒從抄手游廊上走過,準備去一趟萬壽堂。
“蘇世子!”洛文鈞熱情地朝蘇瞻打招呼。
薛檸也抬起黑亮的眼睛,緩緩往游廊上看去。
蘇瞻側過身,看向雪地里的年輕男女時,眸子一瞇,冰冷的寒意瞬間在眼底傾覆。
薛檸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疏離一笑,“阿兄回來了?!?/p>
幾日沒見,蘇瞻沉黑的視線落在薛檸臉上,“嗯,怎么沒在屋里休養(yǎng)?”
蘇瞻是天下學子的表率,還曾去各大書院為學子們授過課,因而洛文鈞對他十分敬仰,“我們在賞雪,蘇世子要不要賞臉一起?”
薛檸本不愿邀請?zhí)K瞻一起,不過洛文鈞話已經(jīng)到這兒了,若她不愿,倒顯得矯揉做作,她嘴角微抿,“是啊,這片雪下的梅花樹美極了,阿兄要一起?”
同樣張揚明亮的兩雙眼睛。
風雪里兩人身上穿著一黑一白的狐裘。
肩并肩那樣親密地站在一起,朝他這邊看。
蘇瞻覺得刺眼極了,心頭莫名不悅。
可又說不上來,他分明不愿娶薛檸,納她做妾也只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而已。
為何看著她與自己心心念念喜歡的男人在一起時,心里又生出那樣無法抑制的怒意。
他想起那日薛檸說要嫁給洛文鈞為妻,冷笑一聲,“這便是你為自己挑選的未來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