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十左右,嘴臉刻薄的婦人,在一旁幫腔,“劉科長家可是難得一見的殷實人家,嫁過去就能住樓房、吃香的喝辣的。
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好姻緣,也就看你是我侄女,才將這樣的好事留給你,你別不識好歹。”
少女身邊站著一個瘦小怯懦,衣衫破爛的中年婦人。
她紅著眼,木訥而茫然地勸說:“大丫呀,你就應了吧,不然會被打死的!嫁過去至少有口飽飯吃,萬一能生個兒子,就什么都好了。
你堂哥這次傷得重,得靠這筆三百元的禮金治病。我和你爸還指著他養老送終,摔盆子呢。”
叫望男的少女,聽了身邊女人的話,哭得更絕望了。
邊磕頭邊乞求:“奶、嬸娘、求你們想想別的法子吧,劉科長的兒子不光傻,還殘暴成性,聽說上一個媳婦,就是被活活打死的。”
接著,抱住瘦小婦人的腿嗚咽,“你是我親媽,怎么能跟他們一伙,把我往火坑里推?”
望男媽帶著一絲愛憐,摸了摸她的頭頂,“反正都沒有好日子過,出去也許是條活路……”
聽到她的訴說,圍觀的村民們開始指指點點。
倒三角眼奶奶,見她當著眾人的面抖落實情,拿著燒火棍,就沖了過來,舉起就朝少女身上砸。
“打死你個賠錢貨,胡說八道的玩意!你嬸娘剛才那棍子怎么沒有砸死你!”
瘦小女人顫抖著將女兒護在懷里,嘴里喃喃:“不能打,會死!會死……”
圍觀的人也忙上前阻攔。
瑟瑟發抖的望男,早知求那些爛心肝的人沒用。
既然逃不掉,就只能說清事情真相,博取大家同情。
她推開護不住她的媽,朝村民方向跪行了幾步,左中右方向各磕了一個響頭,額頭上的血跡都沾到地面了。
凄婉地求助,“各位好心的叔伯嬸子大娘,求你們幫幫我,那傻子我不能嫁,不然這輩子就完了。
我寧愿天天下地干滿十工分,當牛做馬伺候好一大家子。”
剛夸過大隊人心淳樸,怎么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十個手指頭有長短,偶有極品不稀罕!
郭攸寧和李婉柔兩人看得心里酸澀不已,但她們沒有立場出頭。
這時,身邊的議論聲更大了,不停地鉆進郭攸寧耳中:
“可不就是個殘暴的傻子,望男嫁過去哪有活路,這吳婆子也太毒了!”
“誰讓他們兩兄弟,就三癩子一根獨苗呢,這次被野豬傷得太狠了,斷手斷腳還能接,但聽說蛋碎了,只怕治不好了喲。”
“只碎了一個,另一個還有救,不過得去哈市大醫院。”
“真是造孽,三癩子幾人,就是咱大隊的毒瘤。沒本事還學人打野豬,害得追下山來,還好咱們村有祁同志和郭知青這般有本事的人,不然不知得鬧出多大的事。”
“嗯,他倆真厲害,武裝部一行二十幾人上山,折騰了兩天,才射殺了四頭野豬,還有兩人受傷。”
……
此時,院子里幾個心善的婦人,扶起了少女。
一位英氣的嬸子站出來說話,“吳大娘,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拿望男的幸福,去換錢給三兒治病呢?”
吳婆子對著說話的人呸了一口,“她二嬸,昨天找你借錢一毛不拔,有什么臉來假惺惺充好人!哪涼快哪呆著去,我養大的孫女想咋整就咋整。”
嬸子有些赧然地退后幾步,另一個裹著頭巾的嬸子開口相勸:“大娘呀,望男是個好姑娘,要賣…要嫁也得找個靠譜的人家。”
吳婆子燒火棍在地上跺得“嘣嘣”響,“你個外人多管哪門子閑事,自家窮得叮當響,一屋子光棍。想管也行,拿三百塊來,這賠錢貨就歸你。”
少女帶著希冀的目光望向婦人,她喜歡她家的大旺哥。
婦人吱不出聲了,雖然她中意這個勤快的女孩,可她家哪有三百塊?
有這錢,娶三個兒媳婦都綽綽有余了,還是沒有攪家精親家的那種。
又有幾個人出來說公道話,但全被有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的吳大娘給懟了。
眾人無能為力地看著望男,搖頭嘆氣,說破天這是別人的家事,也沒有能掏出三百塊的村民,有也不想助長她們的氣焰。
吳婆子見鎮住了絕大多數人,得意地翹起歪嘴。
下令道:“老大家的、二妮子,趕緊把這賠錢貨拉進去關起來,等人明天來迎親。”
李婉柔氣得磨牙,在郭攸寧耳邊小聲道:“不能就這樣毀了一個姑娘,咱得幫幫她。”
郭攸寧輕拍她的手,“冷靜,大隊長、村長還沒出現呢,接著往后看。真沒人解決,咱們再想辦法。”
李婉柔放下心來,繼續吃瓜。
場上的少女看到沒人能幫她,嬸娘和堂姐又朝她逼近。
她露出狠厲的眼神,從懷里掏出一把剪刀,頂在自己臉上。
尖銳地聲音響起,“別過來!鐵了心要賣我是吧,不會讓你們得逞的,你們往前一步,我就在臉上畫一刀。
呵呵……丑八怪人家應該看不上吧!這好親事,就便宜嬸娘家二妮啦!”
說完癲狂地哈哈大笑起來。
慢慢靠近的兩人,嚇得頓住了腳步。
此時,泥草屋的一個窗戶拍得“砰砰”響,有稚嫩又慌張地聲音傳出。
“大姐!千萬別干傻事,大隊長和村長肯定會替你做主。
寧寧姑姑說過,現在政府提倡……提倡婚姻自由,打擊包辦買賣婚姻。
真沒人管的話,咱們去公社、去派出所告她們。”
“去告她們!”
另一個更稚嫩的聲音響起。
郭攸寧聽出這是勝男、亞男的聲音,難道狗娃口中“狠心的媽、惡毒的奶”,就是這兩位?
還得再加一個壞心眼的嬸娘!
在這樣的生存環境里,能頑強活著,真是堅強的小草!
說曹操,曹操到!
“村長來了!素芬嬸子來了!”
隨著聲音響起,大家讓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