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煞白著臉,抬起疼得滿是汗水的頭,牙齒打著顫,隱忍出聲:“我家出啥子事啦?”
大隊長則繃著臉,冷聲喊話:“都圍在這干什么?”
大家聽到說話聲,紛紛轉頭。
郭攸寧和李婉柔也朝他們望去,鬧哄哄中得知這是勝男的爸爸劉小飛。
嘖,畫面有些慘!沒了一截褲角的小腿上血跡斑斑,紅腫得厲害,手上也有各種擦傷,靠著大隊長才能堪堪站穩(wěn)。
難道這就是現實版的屋漏偏逢連夜雨!
村民們見到兩人,主動讓出一條道來。
勝男母女還沒來得及迎上去。
吳婆子就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撲上前。
不顧兒子的傷勢,抓住劉小飛使勁搖晃。
扯著嗓門抑揚頓挫的哭嚎,“你女兒不孝啊~,要送我去勞改喲~;你媳婦翅膀硬了啊~,要分家喲~,這是要我都命喲~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大隊長艱難地扶住東搖西擺的劉小飛,厲聲大喝:“閉嘴!住手!你死不死的另說,但再搖下去,小飛腿就廢了!有事說事,別胡攪蠻纏。”
吳婆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個隔房的大隊長侄子。
曾經因為她磋磨小兒媳和孫女過狠,被他趕回娘家一個月。
幾十歲的人了,在哥嫂家當牛做馬,受盡白眼,吃夠了苦頭。
在善待小兒子一家的“保證書”上按過手印后,才允許回村。
面對劉建軍的黑臉,想起今天做的事,嚇得斂聲后退。
緩過勁來的劉小飛,對他娘的話詫異不已,她那糯米坨一樣的媳婦,能硬氣地說得出分家的話?
還有受氣包的孩子們,有能耐送她們奶去勞改?
肯定是娘和大嫂又干了啥子壞事,能將母女幾人逼成這樣,一定是大事!
他心焦地四處張望!
母女四人終于迎了上來,村長和素芬嬸子緊隨其后。
看到衣衫凌亂的媳婦,正扶著額角破了一道口子的大女兒,大女兒嘴唇蒼白,傷口還有血珠在往外滲。
兩個小女兒滿臉青腫,也不知身上是否有傷。
再加上自己的腿傷,怎一個慘字了得!
腿疼,心更疼!
熱心的大軍,給端來了一把椅子,大隊長扶他坐下。
母女四人看到他的腿傷,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女兒幫他擦汗,媳婦替他拭血跡……
還有鄰居給他送糖水,但他親娘嫂子卻縮在人后冷眼旁觀。
一番噓寒問暖過后,村長和素芬嬸子,將發(fā)生的事情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村民們還給予了適當補充。
劉小飛聽完爆發(fā)了,怒目圓睜,對兩人吼道:“娘,嫂子,你們還是人嗎?心肝是全黑的吧?一收工飯都不給吃,就逼我上山套兔子,給三兒補身。
害我腿都摔折了,你們卻壞心眼地在家謀劃賣我女兒!欺負毆打她們!
這日子沒法過了,必須分家!不分的話,我就陪望男一起去告你們。我們沒有好日子過,你們也甭想消停!”
吳婆子見到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兒子,也拿報案來威脅,指著他的鼻子惡毒大罵:
“你個忤逆不孝的東西!沒兒子的絕戶,怎么不摔死你!
分就分,我等著看你老了沒人養(yǎng),死了沒人埋的那一天。”
吳秋月刻薄地掃了眼他們一家五口,嗤笑,“分家好呀,瘸的瘸、小的小、弱的弱,趕緊分出去,別拖累了我們!還有往后活不下去了,甭想我們借一粒米給你。”
劉小軍聽后心中一片凄涼,這樣的家人有什么好留戀的,早就該分家單過了。
圍觀村民們聽得唏噓不已。
詛咒也好,辱罵也罷,只要能分家,望男、勝男、亞男依然開心,糯米坨媽媽也高興,以后再也不用看人臉色活著了!
劉望男頂著半臉血,露出蒼白而發(fā)自內心的笑容,“爸媽,我不嫁人,咱們招上門女婿,將來我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
就三哥那種好吃懶做、天天招貓斗狗的混混,不惹事,不讓大家替他擦屁股,就偷著樂了。
指著他養(yǎng)老送終,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如今他傷成這樣,有沒有以后還不知道呢。”
勝男捂住青紫的臉,忍著脹痛笑出聲,“爸媽,以后我多掙工分,多薅山貨,讓你們過好日子。”
亞男嘴角綴著微笑,“我能打豬草,還能洗衣做飯。”
勝男娘難得眼中一片清明,還有叫希望的小火苗在跳動。
柔聲說:“真好呀!做夢都想脫離他們,往后咱們好好過。”
劉小飛紅著眼圈欣慰地點頭,這些年他們一直受著不公平的待遇。
剛開始也反抗過,結果就是媳婦被打得流產大出血,差點沒有了;分家也鬧過,但都被老父親以孝道為名按住了。
就這么憋屈著過了十幾年,如今更變本加厲,都敢賣他女兒了,哪還有一絲親情?
能借由這事分家,再好不過。
能分家也讓大隊長和村長兩口子放下心來。
雖然吳婆子、吳秋月有賣孩子的行為,可畢竟是一家人,派出所不會真當人販子來抓,最多拘留教育幾天。
趁機分家是明智的選擇,能一勞永逸。
分家這事雖然定了,但還得等當家人劉得柱回來,才能真正落實。
既然事情已解決,大隊長開始趕人,“天快黑了,散了吧,明天得趕早去公社交糧。”
村長也開口:“今日之事,大家都作個見證,等劉得柱一回來,就監(jiān)督他們分家。”
村民們點頭,非常愿意配合。
看著慢慢散去的人影,劉建軍關心道:“小飛你腿傷不輕,望男腦袋上的口子,也不能忽視,去衛(wèi)生院吧。”
劉小飛忍著疼,喊住轉身要走的吳婆子:“娘,我們賺的錢全在你手里,先給些去看傷。”
“錢錢錢,哪還有錢?三兒的醫(yī)藥費還欠著呢。就你們這樣的不孝子孫,斷了傻了活該,我呸!”
說完,罵罵咧咧的帶著娘家侄女兼大兒媳婦吳秋月,和她偏愛的孫女二妮進了屋。
留下一家五口傷殘病弱人士,在院子里面面相覷,心里哇涼哇涼的!
劉小飛無措地望著大隊長,“建軍哥,我這傷死不了,就先拖著,但麻煩支幾塊錢給望男看頭,到時從工分錢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