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寶珠媽媽皺眉嘆氣,跟大家告別后,追上了門口的女兒。
郭攸寧也想嘆氣,宿舍里有個這樣的攪事精,往后只怕不得安寧。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一個小姑娘而已,還能讓她拿捏了去?
眼神轉到正在幫她貼墻布的男人身上,已經全部弄妥了。
祁哲成滿意地下床,柔聲道:“媳婦兒好啦,咱們去食堂跟秦海他們匯合吧。”
郭攸寧將最后一雙拖鞋擺放好,鎖好屬于自己的那一格柜子。
眉眼彎彎地點頭,“走吧。”
跟剩下的兩位室友揮揮手,離開了宿舍。
兩人并肩邁步在冰面開化的未名河畔,走過圖書館前的空地,越過靜園前的草地。
隨處可見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其中偶爾夾雜著幾位眼角有魚尾紋的中青年,眼里全閃著求知欲渴的精光。
處處散發著思想解放、知識重生、盈滿希望的鮮活感。
春風徐徐中郭攸寧笑問:“老公,你喜歡這里嗎?”
祁哲成拂去一縷撞向額頭的柔軟柳枝,嘴角上翹,“寧寧在的地方我都喜歡。”
唉,讓他看美景,感受歷史的厚重,好似對牛彈琴。
不過這回答也不賴。
郭攸寧眉眼彎彎,“一切都合我心意,就那個寶珠舍友不咋地。”
說到這,祁哲成摸了下后腦勺,緩緩開口:“媳婦兒,咱不惹事也不怕事,她若是欺到你頭上,不客氣地懟回去。當然若是需要動手的話,最好偷摸著干,能通知我更好,這方面我拿手。”
郭攸寧瞟了下左右無人,握住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打趣道:“這是一位正直軍官能說出來的話嗎?你正在教壞單純的大學生,知不知道?”
祁哲成裹住她的小手,“咱們這是自保,寧寧你生性善良,但任何時候都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有個不刻板、不迂腐的老公,感覺很不賴。
郭攸寧撓了撓他手心,眉眼飛揚地應好。
兩人在校園里聊學習、聊孩子、談論祁哲成明天報到的軍事學院,溜達了一大圈,一個多小時后才去到食堂。
王林已經候在大門口了,李婉柔夫妻則如他們一般,也才剛到。
一起吃過飯后,祁哲成和秦海戀戀不舍地離開了京大。
留下三位大學生,在此處開啟人生新篇章。
幾人走在林間小道上,郭攸寧關切地開口,“林林,身上錢票夠花嗎?”
王林手里悠閑地轉動著一片側柏葉子,微笑點頭,“夠,這幾年柳灣村大隊工分值錢,除了糧食,每年能有兩百多入賬,手里有不少盈余。再說咱們上大學有補貼吃喝不愁,好著呢。”
李婉柔關心起另一個問題,“小林林,你回家了嗎?若是那里讓你不開心,節假日來我家過。”
想起糟心的家人,再對比眼前兩位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要拿回一切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他眺望著遠方,眼神悠悠,聲音輕緩,“回過,但那里已不是我的家了……”
郭攸寧走到他身側,輕拍他的肩膀,溫聲勸慰,“沒事,你還有我們,我家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需要幫忙隨時吱聲。”
想了想,從挎包里掏出三個小瓶子,還有兩個小紙包遞給他,湊他耳邊說,“收好,上面有使用說明,報仇防身必備佳品。”
王林心瞬間笑開顏,小心翼翼地接過,收入書包。
“謝謝姐,有你們真好!”
三人又聊了幾句就分開了,下午兩點半他們得在班級集合。
郭攸寧踏進經濟系對外貿易班時,教室里已有不少同學了。
她身著牛仔褲、黑色新款收腰棉襖,扎著蜈蚣辮,配上白皙嬌俏的面容,是一道流動的風景線,吸引了不少目光。
同寢室的王娟舉手招呼,“郭同學,坐我們這里來。”
跟爽快的熟人一起自是好事,她從善如流地坐到了她和湯同學的身邊。
前面一位帶著眼鏡,五官俊朗的少年轉過身跟她主動攀談。
“郭同學好,我是本市人,名叫戚洪文,今年……”
他還沒介紹完,教室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
一道粗啞的聲音格外響亮,“阿卉,你給老子滾出來,唔好以為報了名,呢間大學你就上得成!”
絕大部人沒聽懂是啥意思,但不妨礙大家沖出教室瞧熱鬧。
郭攸寧能勉強聽懂,他們班來自粵省,且叫“卉”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湯香卉。
她眼神瞟了過去,發現她雙拳緊握、眼睛含淚,渾身都在發抖。
王娟也發現了她的異狀,摟住她的肩膀,盡量放柔聲音問,“香香,你怎么啦?外面鬧事的人是來找你的嗎?別怕,京大是個講道理,紀律嚴明的地方。說說看到底怎么回事,這樣我們才能幫到你。”
“逃避躲藏沒法解決問題,說出來吧,大家一起想辦法。”郭攸寧附和。
湯香卉抹了一把臉,流著淚說起了事情的原委。
在她十三歲時,父母出海捕魚,遭遇臺風雙亡殞命,被舅舅家收養。
從此過上了饑一頓飽一頓,沒學可上、天天干家務的悲慘生活。
但她不甘心,她記憶力好,腦瓜子轉得快,讀書時一路跳級,十三歲就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縣里的高中。
于是她找朋友們借來高中課本,利用空暇時間自學,她以前的老師見她可憐,幫忙爭取到了高中的畢業考試的機會,因為成績優異,成為了一名高中畢業生。
機會總會留給有準備的人,去年恢復高考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她想去報名,但舅媽一家百般阻攔,甚至將她鎖在屋里,還給她找了個四十歲的矮丑鰥夫。
她尋死覓活的不同意,可能怕鬧出人命,大發慈悲地放她去報名,并參加了考試。
誰知通知書一到,就被他們扣走了,說是要讓表妹代替她去上大學。
胳膊拗不過大腿,她只能假裝同意,徐徐圖之。
騙得他們信任后,于元宵節那天,將舅舅一家全迷暈了,
找到通知書,收拾好行李,扒火車來了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