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倒也是你的脾氣了。”顧淮安認(rèn)認(rèn)真真的處理著那封信件,嘴里的話有條不紊。
洛璃覺得他像是在諷刺自己,但又覺得他沒有什么情緒,琢磨了一會兒,摸不著頭腦。
主要是自己準(zhǔn)備好的詞兒也被他搶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信件上的血色并沒有消除,只是變淡了一些,顧淮安又用干凈的帕子擦干,再次對著日頭看,這一次,墨色的字跡明顯了許多。
“……人稱手中有主上所尋之物,屬下帶人即刻啟程,前往黔……”
信的前幾行很模糊,后面也沒寫完,掐頭去尾,只剩下這么一句勉強(qiáng)順下來的話。
洛璃掃了兩眼,指了指信件開頭:“這里沒辦法再處理了嗎?”
顧淮安搖搖頭,他拿著信件沉思片刻,毛筆在桌子上劃出幾條歪七扭八的線來。
洛璃沒看懂,但她覺得顧淮安像是在思考什么,就沒打斷他,片刻后,小心問道:“你看出什么了?”
“如果這一團(tuán)是‘黔’字的話,那么他就是準(zhǔn)備帶你去黔州見他的主子。”顧淮安把信件還給洛璃:“黔州離揚(yáng)州不遠(yuǎn),你如果有意追究此事,我可以陪你同去。”
他頓了頓,想起昨晚洛璃的話。
低低的補(bǔ)充了一句:“你需要的話。”
洛璃沒留意到顧淮安的異樣,她的目光快速掃著信件,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沒什么意思,就順手丟在了桌子上:“去了也沒用,我又不知道他是誰,黔州那么大,怎么找?”
顧淮安也是這么覺得,但還是問了一句:“那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算了?”洛璃挑眉:“現(xiàn)在是他要?dú)⑽遥绻堋懔恕易匀灰材堋懔恕!?/p>
顧淮安的腦子隨著洛璃的話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倒也沒什么問題:“那你不想知道,到底是誰要?dú)⒛銌幔俊?/p>
“想殺我的人多了。”洛璃不以為然的撇撇嘴:“他也排不上什么號。”
洛璃說完,順勢聳了聳肩,抬起眼睛去看顧淮安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顧淮安臉上驚訝的表情。
她猛然想起自己不是走私犯了。
是禮部侍郎家的大小姐。
洛璃立刻想要端起大小姐的架勢,文縐縐的給顧淮安講講道理,但一想到對面是顧淮安,也就沒什么裝下去的必要。
擺擺手,隨便他怎么想了:“誰還沒幾個仇人呢。”
顧淮安沒有糾結(jié)這句話,只是用帕子把自己手指上的血跡擦干凈:“昨天那個小叫花子,還在我房間里躲著,我問了他,他也要去幽州,你要不要與他同行?”
洛璃在窗下坐了,低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沉思片刻:“你管他干什么?”
“我看你給了他吃的,以為是你想救他。”顧淮安如實回答:“如果不是,我放他走就是了。”
洛璃又想了想:“隨你的便。”
顧淮安已經(jīng)習(xí)慣了洛璃的態(tài)度,他猶豫了片刻,起身往外走:“你隨我來。”
洛璃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干什么去,但還是背著包裹跟了上去,繞到謝府后面,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馬廄。
馬廄里面有幾匹馬,其中一匹棕色的,是與顧淮安同行時,洛璃騎的馬。
洛璃挺喜歡這匹馬的,上一次去馬行挑馬,就是照著這一匹的模樣挑的,她不懂馬,只是覺得毛色像,就算像了。
“這是周弘的馬。”顧淮安走到近前,順了順馬的鬃毛,看向這匹馬的時候,眼睛里溫溫柔柔的:“陪我們?nèi)甓嗔耍宰訙仨槪泸T起來也順手,所以就……”
他停頓片刻,回頭看著洛璃:“送你了。”
洛璃沒想到顧淮安會把這匹馬送給她,頓時有些詫異:“你確定?”
隨即,她回憶起這段時間,周弘那張總是氣哼哼的臉:“周弘也愿意嗎?”
聽到洛璃這么問,顧淮安無奈的笑了笑:“他當(dāng)然不開心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會去馬行,給他選一匹更好的馬。”
洛璃還想推辭,被顧淮安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
“至于洛姑娘,洛姑娘就不要再去馬行了,你和那個地方……”顧淮安停了下來,做了個一言難盡的表情,但立刻發(fā)現(xiàn)洛璃的表情不太好,又急忙改口:“當(dāng)然了,這絕非是洛姑娘的問題。”
洛璃本來是生氣的,她覺得顧淮安在貶低她,意思是她連個馬都買不好。
不過聽著聽著,洛璃又覺得顧淮安很好笑,她能感覺出來顧淮安是很介意昨晚自己說的那些話,卻依舊壓著脾氣,想盡辦法讓她用這匹馬趕路。
她越想越覺得好笑,毫不遮掩的大笑起來,笑聲在謝府后院傳開。
本朝女子極少這樣爽朗大笑,顧淮安看著洛璃,忽然明白她的特別之處。
她身上的確有著與眾不同的肆意張揚(yáng),像是幽州一直掛在天上的大太陽。
永遠(yuǎn)張狂耀眼。
笑聲漸漸落下,洛璃揉了揉眼角,怕自己留下一絲細(xì)紋,她沒理那匹馬,反而往顧淮安的方向走了幾步。
嘴角的笑落下來,但眼底依舊含著笑:“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機(jī)會。”
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顧淮安慌忙后退一步,眼神躲閃起來,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最后一個機(jī)會。”她伸出手,在顧淮安面前晃了晃:“告訴我,你是誰,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顧淮安能感覺到洛璃沒有在和他開玩笑,他提起一口氣想回答,卻被洛璃打斷了。
“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你此刻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會信,無論是否同行,我都認(rèn)你這個朋友。”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交朋友。”眼底的笑褪盡了,洛璃神色嚴(yán)肅,一字一頓的警告對方:“但有朝一日若是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我保證,會讓你后悔。”
顧淮安沒想到洛璃會突然問起這件事,原本就慌亂的他,心砰砰亂跳起來,不由自主的再次后退。
“怎么樣?”
他后退一步,洛璃就往前跟進(jìn)一步。
“要不要回答我一句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