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里的時間失去了意義,只有頭頂永不熄滅的燈光和送餐時金屬門開啟的短暫瞬間,才提醒著我時間的流逝。食物是標準化的營養膏和純凈水,足以維持生命,卻沒有任何滋味,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利用這難得的“安靜”時間,繼續梳理腦中的信息。那些古老的符號和幻象不再僅僅是混亂的碎片,我開始嘗試將它們與已知的現實線索進行對照。黑衣隊長提到的“校準”、“屏障”、“防御系統”,以及那個需要血祭才能啟動的王座……這一切都指向一個遠超我想象的宏大計劃。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天,也可能是一天,金屬門再次滑開。進來的不是送餐的守衛,而是兩名穿著白色研究服、戴著透明防護面罩的技術人員,他們身后跟著兩名持槍警衛。
“‘記者’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睘槭椎难芯咳藛T語氣平淡,不帶任何感情。
我知道,“評估”開始了。我沒有反抗,默默地跟著他們走出囚室,穿過幾條明亮的走廊,進入了一個充滿各種精密儀器和顯示屏的房間。這里看起來像是一個醫學檢查室和神經科學實驗室的結合體。
“請躺到掃描儀上?!毖芯咳藛T指著一個類似核磁共振儀的龐大設備。
我依言躺下,設備緩緩移動,將我送入圓環形的掃描通道。強磁場和射頻脈沖作用于我的身體和大腦,我能感覺到儀器運行時低沉的嗡鳴。他們是在掃描我的大腦結構?還是在探測那些信息殘留的物理痕跡?
掃描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結束后,我又被帶到另一張椅子上,頭上被連接了密密麻麻的電極。
“放松,回憶你接觸玉冊時的感受,回憶你‘看到’的那些畫面和符號。”另一個研究人員一邊調整著設備,一邊指示道。
屏幕上開始出現我腦電波的復雜波形圖。我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那些星圖、古城毀滅的景象、地下機械的殘骸……再次浮現。我能感覺到連接我頭皮的電極傳來微弱的麻刺感,他們在記錄我的腦部活動,試圖將那些抽象的信息轉化為可分析的數據。
這個過程更加漫長且耗費心神。當我被允許離開椅子時,感到一陣強烈的疲憊和眩暈。
“初步評估完成。數據顯示,目標大腦顳葉及海馬體區域存在異?;钴S信號,與已知信息庫中‘神隕之所’能量殘留特征匹配度高達87%?!币粋€研究人員對著通訊器匯報。
他們果然有龐大的數據庫進行比對。這個“公司”對那個遠古文明的了解,遠超乎我的想象。
隨后幾天,類似的“評估”以不同的形式反復進行。有時是復雜的心理測試和問答,試圖挖掘我潛意識中的信息;有時是讓我在特定儀器前,嘗試“感應”他們提供的、與玉冊符號相關的刺激物。
我逐漸明白,他們不僅僅是想提取我腦中已有的信息,更想把我當成一個“**傳感器”或者“***”,去破解他們尚未掌握的奧秘。
在這個過程中,我始終保持著一絲警惕。我沒有完全配合,有時會故意混淆一些細節,或者在某些關鍵問題上表示“記憶模糊”、“無法清晰感知”。我知道,完全暴露自己的價值,很可能意味著失去最后的利用價值,下場可想而知。
我的不合作顯然引起了一些不耐煩。
這天,我被帶到了一個更像審訊室的房間。冰冷的金屬桌,固定的椅子,以及單向玻璃后面可能存在的觀察者。坐在我對面的,不再是技術人員,而是那個黑衣隊長,他換上了一身深色的常服,但眼神依舊銳利。
“‘記者’先生,我們的耐心是有限的?!彼_門見山,將一份報告扔在桌上,“數據顯示你知道的遠比你表現出來的要多。合作,你能得到相對舒適的待遇,甚至可能參與到一項偉大的事業中??咕堋?/p>
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偉大的事業?”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是指重啟那個連創造者都無法控制、需要血祭才能啟動的遠古殺戮機器嗎?”
黑衣隊長眼神微動,似乎有些意外我敢直接點破:“看來你理解得比我們想象的更深。但那不是殺戮機器,是守護之力,是應對未來可能存在的、同等規模威脅的唯一希望?!?/p>
“希望?”我冷笑,“用無數人的生命作為燃料的希望?你們和那些在儀式中死去的先民,又有什么區別?”
“犧牲在所難免。”他的語氣冷酷而堅定,“為了更大的集體利益,個體的犧牲是值得的。我們生活在一個脆弱的世界,需要更強的力量來守護?!?/p>
“你們只是想掌控這種力量?!蔽乙会樢娧刂赋?。
黑衣隊長沒有否認,只是淡淡地說:“力量本身并無善惡,關鍵在于使用它的人。在我們手中,它將成為守護之盾?!?/p>
我知道,在這種信念面前,任何道德層面的爭論都是蒼白的。我換了一個角度:“就算我配合,你們又如何保證能成功?那個系統已經失敗過一次,而且損毀嚴重?!?/p>
“這就是我們需要你的原因?!焙谝玛犻L身體前傾,“你腦中的信息,尤其是關于‘校準’序列和能量引導路徑的部分,是關鍵。結合我們已有的資料和技術,我們有信心完成修復和……優化啟動程序?!?/p>
優化啟動程序?是指找到血祭的替代品嗎?這聽起來更加危險。
“如果我拒絕呢?”我問道。
“那我們會采用一些……更直接的手段來提取信息。”黑衣隊長的眼神變得危險,“雖然那樣得到的數據可能不夠完整,但總比沒有好。而你的同伴,那些僥幸逃生的朋友們,他們的位置對我們來說,并非秘密?!?/p>
他再次用扎西他們的安危來威脅我。我的心揪緊了。雖然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可信,但我不能拿他們的生命去賭。
這是一場不對等的博弈。我手中唯一的籌碼,就是我腦中的信息和我有限的合作意愿。
我沉默了片刻,最終開口道:“我需要時間考慮。而且,在得到我同伴安全的確切證據之前,我不會提供任何關鍵信息?!?/p>
黑衣隊長盯著我看了幾秒鐘,似乎在評估我的決心。最終,他站起身:“可以。給你24小時。記住,這是你最后的機會?!?/p>
他離開了審訊室,我再次被帶回囚室。
24小時。我坐在冰冷的床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妥協,可能打開潘多拉魔盒;抗拒,則可能讓自己和同伴萬劫不復。
我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一個既能周旋下去,又能盡可能保護自己和同伴,甚至……破壞這個瘋狂計劃的辦法。
我的目光落在房間角落的通風口上,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開始在我心中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