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嵐竹一共抓了六只肥兔子和三只野雞,這已經讓差役們驚嘆連連。
哪怕不夠分,曲嵐竹也不敢再抓。
更何況,她一時情急,還把嬴昭太子給收到空間里去了,這要是他醒來看見空間里的一切……
曲嵐竹著急忙慌的回到營地:“你們負責清洗、烤熟再叫我,給我留一只兔子。”
話音落下,她就走到道邊上的一棵大樹前,跳起抓住一根樹枝,就一躍而上,身形隱沒在層層樹葉之中。
倒是有差役想去盯著,但被差役頭子制止。
可別去惹這個虎娘們了!
要是真跑了,他們就報死亡,反正流放的路上,罪犯死的七七八八都正常!
曲蕓淇咬咬唇,這點東西哪里夠吃?
曲嵐竹還單獨要了一整只兔子,可是,她敢不給曲嵐竹留嗎?
上了樹的曲嵐竹,做好簡單的偽裝,人就進入了空間里。
幸好,嬴昭有些失血過多,現在還沒醒過來。
曲嵐竹迅速將他的眼睛蒙起來——
都把人弄進來了,也沒法兒真的看他死,還能怎么著?
【誰讓你是我最喜歡的角色呢。【曲嵐竹怎么能不心軟?
哪怕有“路邊的野男人不能撿,否則會家破人亡”的定律在前,她也沒辦法干看著。
她將嬴昭東一個洞,西一個眼兒的衣裳都扯開,這才發現他傷的還怪重的。
腰腹上是刀劍傷,肩頭那處是肩傷,應該是被他強行拔了箭,傷口都撕裂了。
好在算不上太深。
她取了酒精、碘伏、紅藥水、紫藥水——主要她這都是家庭備用藥,分量真不大。
最大量的就是她用來濕敷的0.9%生理鹽水。
好在還有靈液能稀釋一些使用。
不是她摳門,而是想用靈液讓嬴昭一夜之間全好,所用的量會讓他有脫胎換骨的疼痛。
——就像她穿越而來,為了提升原主的身體素質,用上靈液在房間里咬緊牙關打了十幾分鐘的滾一樣。
做不到無聲無息,她要怎么跟嬴昭解釋?
裝神弄鬼嗎?
曲嵐竹還真有一瞬間的心動,但也是這個時候,嬴昭醒來,仿佛不是力竭暈迷,敏銳地就將她的胳膊抓住。
【我去,不會是裝暈騙人的吧?】曲嵐竹心音炸響:【嬴昭太子好像不是這么心機的人?他可是白月光!】
又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嬴昭的行動不由一頓,到嘴邊的話也噎住了。
曲嵐竹連忙開口道:“公子莫慌,我在路邊發現你,就帶你回來救治,我不是壞人。”
嬴昭聽來,這兩段話除了聲音大小的區別,音色上別無二致。
他聽了這么久的聲音,終于那人就在眼前。
嬴昭就要去掀眼睛前的布帶,卻被曲嵐竹一把壓住胳膊。
“公子別摘。”曲嵐竹一時卻想不到什么好理由,索性道:“我不想露面,你不能摘。”
十分的理直氣壯。
嬴昭:“……”
他見過的以前不想露面的人,要么帶面紗,要么帶面具。
直接捂他眼睛算怎么回事?除非真正不能看的,不是她的面容……
不等嬴昭想完,曲嵐竹又道:“我救下公子,公子就得遵守我的規矩。”
“我治好你,但我們就當根本沒見過就行。我也不會過問你的身份、傷勢由來,你也不要問我的。”
想不到借口,那就正大光明的要求就是了!
嬴昭還記得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時,是在靖安侯府,當時分不清這聲音的主人是侯府家眷還是丫鬟。
后來他又去牢里,聽了許久這姑娘大罵曲鶴鈞,卻依舊分不清她是一群人之中的誰。
卻沒想到,今日竟有這樣的緣分。
不,她不開口,他卻能隔很遠就聽到她的心聲,就已經是絕無僅有的緣分了!
曲嵐竹可聽不到嬴昭在想什么,要求完之后,開始給嬴昭處理傷口——
雖說他看著還精神奕奕,可唇色已經發白,是真的失血過多了!
曲嵐竹雖不常處理這樣猙獰的傷口,但是手卻是挺穩的,就是忍不住摸摸嬴昭那完美的胸肌、腹肌。
【唔,唔,清醒點清醒點,不能給他留疤了。】曲嵐竹告誡自己,甚至拆開一小支的生理鹽水滋了自己一臉。
怕自己沉迷男色!
嬴昭看不見,一時分不清她是在與自己說話還是自己聽到的心聲。
遲疑地喊了聲:“姑娘……”
曲嵐竹抬眼看見蒙眼的嬴昭,心底又發出了尖叫:【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人呢,這利落的下頜線,要是讓某個演員看到,得一天秀八百遍!】
嬴昭這下確定,這應該是心聲了。
不然,這種話都說的出口,這姑娘得是多奔放?
當然,這話在心里想,也挺讓人震驚了。
嬴昭忽略話里他聽不懂的那些詞,還想說些什么,曲嵐竹卻道:“你閉目養養神,最好睡睡覺。”
【不要在跟我說話打擾我了,自己聲音多好聽,沒點數嗎?】
曲嵐竹是個顏狗、聲控,還是個手控。
嬴昭一時無言,確認安全后一直緊繃的心神,在曲嵐竹這此起彼伏的心聲中,詭異地放松下來。
曲嵐竹雖然有從侯府收來的中藥材,可她敢給嬴昭瞎用藥嗎?
還不如靈液來的安全、便捷。
【還好只是睡著了,還知道吞咽。】曲嵐竹一陣吐槽影視劇里,那像是在嘴上裝了開關、必須嘴對嘴才能喂下去的劇情。
隨即,叫來了一直在山上野,自娛自樂的邊牧茶多酚。
“寶,你幫媽媽盯幾天這個人,我不在的時候,別讓他從床上下來亂跑,行嗎?”
都說邊牧是邊牧,狗是狗。
曲嵐竹還舍得給茶多酚喝靈液,所以這家伙別提多聰明了!
當下點了頭,就地一趴,滿身都透露著“別想從我眼前逃脫”的氣息。
曲嵐竹放心地出了空間,外面的燒烤也正到了火候,香氣直接喚醒了疲憊不堪的老太太的原始本能。
老太太迷蒙的醒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翕動著鼻子。
曲蕓淇一看曲嵐竹竟準時下樹來,眼珠一轉就拿著一只兔子湊到老太太身邊,說道:“祖母,來吃個兔子腿。”
老太太又能吃多少呢?到時候剩下的可不就是她的了。
哪知道她剛扯下兩只兔腿,從她身邊走過的曲嵐竹,輕松掰斷了穿著兔子的指粗的樹枝,將剩下的兔身和兩條前腿都拿走了。
曲蕓淇頓時氣急的喊道:“曲嵐竹你干什么,還有那么多,你干嘛非要搶我的。”
曲嵐竹將剩下的兔子遞給其他人分:“不夠再吃點餅子,你一個人霸占這么多,別人還吃什么?”
“你不是也要了一只兔子。”曲蕓淇憤憤不平,曲嵐竹就知道說她!
曲嵐竹嗤笑一聲:“我打的兔子,我要一只怎么了?”
“要不你去打,我兔子毛都不沾你的。”
還吃了沒夠是嗎?曲嵐竹可一點不慣著她,這一路就她耍的小性兒、小心思最多。
曲嵐竹可以念在她“年歲小,沒吃過苦,乍然家庭巨變、一時轉變不過來”的份上,不苛責她,但絕不縱容她!
曲蕓淇氣鼓鼓地環顧家人,想要人幫腔。
但這會兒眾人都吃的正香,以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此刻只覺得這簡陋地烤兔肉是天底下最香的東西!
讓曲蕓淇有一種,她不快點吃,就連這一個兔腿都吃不上的感覺。
就如當初十里亭的那壺水!
曲嵐竹拿了自己的那一只兔子,卻也只吃了兩條腿,剩下的遞給妹妹曲蕓曦,讓她拿去跟半大孩子們分一分。
睡覺時,曲嵐竹又回了樹上,她不放心嬴昭,傷口雖處理好了,可如果發熱了怎么辦?
【我還真想不起來,原著里有嬴昭在這處受傷的內容嗎?】
曲嵐竹用心想,現在大概可以確定不會死的這么早了。
【但是好像有說,他受過挺嚴重的傷,然后沒好好治療、修養,那之后身體就不好了,是不是這一次?】
嬴昭作為早死的白月光,在原著里著墨確實是有限。
曲嵐竹琢磨半天,忽然帶著點興奮地想:【我救了他,肯定能把他養的身體倍棒,那他應該早死不了?】
床上躺著的嬴昭蜷了蜷手指,又是與自己的“慘死”有關?
聽著沒頭沒尾的,好似她已經在這想了許久?
雖是半路聽到的,嬴昭還是想聽的更多一些,畢竟與自己性命攸關。
——所以說,曲嵐竹對嬴昭的“人設濾鏡”太厚了點!
【既然嬴昭死亡的概率大大降低,那那幾個肱股之臣、清官是不是也不會死?嬴昭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被誣陷。】
曲嵐竹琢磨著,最后一句最令嬴昭驚悚:【嬴昭活著就能給三皇子添堵,簡直不要太棒!】
【這樣的話,或許大澧也不會那么快亡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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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第一日沒有趕到驛站,所以天色朦朧時就再度啟程。
女眷們三三兩兩的、互相攙扶著走,老太太想問曲嵐竹一些聲,便將人叫到身前。
曲鶴銘的妻子林氏,也就是曲蕓淇的母親,叫兒女扶著丈夫,也湊了過來。
老太太輕聲說道:“我聽大伙兒說,昨日你為了叫差役答應今日尋地兒買車,還與他們動手了?”
這話,沒明確表明是認可、擔憂,還是斥責,卻又因她的語調溫和,讓人想往好處想。
只當她是個關懷孫女的老太太。
可若真的關懷,還需等到現在嗎?昨日吃兔子腿時,問了人,就該忙問曲嵐竹有沒有受傷了。
曲嵐竹卻懶得計較這些內里情由,貫徹“只聽自己想聽”的原則,說道:“嗯,說好了,老太太不必憂心。”
“不過想買車還得走不短的一段路。”
“到時候您老人家就舒坦一點了。”
這話,也就差明擺著說“留著點力氣走著一段路吧”。
“我倒是不知,你學了這一身好本事。”老太太哪能聽不出她話里的冷硬,這會兒連一聲祖母都不愿叫她。
曲嵐竹聽她這似贊似嘆,又別有含義地話,冷硬的刺回去:“鄉下過日子,總要多學一點好多掙點吃食。”
“到時候沒想到這回了侯府,還有用上的一天。”她也感嘆一般的說。
老太太險些氣了個倒仰,幸好身邊有人扶著,就是這一口氣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
林氏一聽曲嵐竹這樣說話,再想她與自家女兒的齟齬,一時有些退縮——便是她不來說,也一定有其他人來說。
反倒是她來說,是最不討喜的。
只是,想想她夫君的難受模樣,脖頸肩頭的血痂,她還是忍不住。
開口道:“竹姐兒,你二叔著實帶不動那枷了,你可否與差役們說一說,將這枷取了吧?”
曲嵐竹盯著她,林氏雖比曲蕓淇知事一些,但也不愧是能養出那般女兒的。
她的目光又往曲鶴銘的身上落去,原身對他們的印象都不深,但就曲嵐竹這短短時間的接觸來看……
“二嬸是覺得我能住差役們的主?”
林氏想說,買車的事兒不也叫你辦成了?差役們不是膽戰心驚地聽了你的話?
可還沒說出口,就叫曲嵐竹堵了回去:“你的意思是讓我天天打差役,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嗎?”
她的聲音不曾壓低,邊上走著的差役們頓時扭臉看來,眼神格外冷肅。
林氏一陣瑟縮,她哪有這個意思?曲嵐竹那么厲害,她的話差役肯定是會聽的呀!
曲嵐竹難得解釋一句:“我們這么多人,差役才多少?”
“男子解了枷,再有這些個半大小子幫忙,女子也有不小的力氣,到時候人全跑了,差役怎么交差?”
“人家已經與我們方便了,莫要得寸進尺。”
曲嵐竹自己不會跑,可不敢保證曲鶴銘他們不會跑,到時候難不成她夜夜不睡盯著他們?
——她入了侯府的戶籍,就被牽連流放。這些人再跑了,她又要被牽連。
想到這里,曲嵐竹都沒個好臉色。
倒是差役們都松了一口氣,看樣子曲嵐竹是真的不想跑。
湊上來的曲蕓淇見此,又想跟曲嵐竹嗆聲,她到底是跟他們是一家人,還是跟差役是一伙的?
可她剛要開口,差役就呵斥著,揮著鞭子讓他們快走。
有曲嵐竹在,差役們也不會真的鞭打,可架不住曲蕓淇聽到那咻咻的破空聲就害怕!
這一日的中午前,他們是終于趕到了驛站。
差役頭子干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使錢,讓驛站的人把他們的到達時間提到昨日,否則他們真的落不到好!
這也是他們這些人的常規操作,一般不是相差特別多,好處給夠,大伙兒也愿意互相幫襯。
——日期都是手寫再加蓋印章的,只要最后到達的時間不逾期,中途的情況大抵都不會查。
處理完,他們本該接著趕路程,可出了驛站沒多遠,差役們卻是往一處村子轉向。
這里才出京五十里,官道通暢,哪座富庶的城池都去得。
但他們可不敢大張旗鼓。
而且去城里都是要查驗身份的。
便是去村里,也是兩個差役換上了便服前去的,買來的車也當真只是牛車和驢車。
都是舊車板,拉過農家活物,哪怕換上新的干草鋪墊,也還有些殘留的味道。
曲蕓淇皺著臉,這時卻不敢說嫌棄的話,她是真的累的兩條腿像是面條一般。
昨日走出的水泡也磨破了,她早就一瘸一拐了。
體弱的老太太、氣虛的藍姨娘都被安排上去,其余的人就只能換著坐。
即便如此,行程也加快起來,雖說還是沒能趕到驛站,但卻只離著不到八里的路,只是夜間的路實在不好走,火把能照亮的區域太小了。
他們停下休息,差役們還在村里買了些鍋子、菜蔬。
現在雖蔫吧了些,可好歹能吃一頓像樣的熱乎飯,特別是有了曲嵐竹抓來的野雞佐餐,大家都發出喟嘆。
曲嵐竹進空間給嬴昭喂飯,她有電飯煲用,倒是隨時給嬴昭喂熱粥、熱湯。
就是看不見的嬴昭很是費解。
侯府的家眷應都在流放的路上,這姑娘到底是將自己安置在什么地方?
怎的還能按一日三餐來照顧自己?
難不成她逃了?
嬴昭心思百轉,卻又不知該如何問詢,直到他越發覺得不對勁,他的小腹墜脹,真的是到了不能忍的時候了!
可是這種事,他要怎么開口?
不過,姑娘只說她不愿露面,那是否可以請姑娘告知他地方,等她厲害后,他在自行解決?
嬴昭支吾了幾句,終于問出了口。
曲嵐竹心底窩草一聲:【對哦,嬴昭是活的啊,他除了吃喝,還得……】
她沒想下去,她有些麻了,忍不住抓了抓頭。
幸好流放這一路,大家都相對粗獷了些,她這樣即便是出去了也不突兀。
嬴昭正要提出自己想好的解決辦法,曲嵐竹卻已經去扶他了。
口中還交代道:“你記得你答應我絕對不摘眼罩的。”
如果嬴昭摘了眼罩,看到馬桶什么的,會不會嚇的不輕?
曲嵐竹想都不敢想那場面,只將他扶到馬桶上,交代他:“就這個桶,這是廁紙。”
抓到軟如絲綿的、所謂的廁紙,嬴昭已經嚇到了。
竟有這樣的紙的嗎?
竟拿這般好的紙,來做這樣的事兒嗎?
曲嵐竹知道這些東西會“嚇”到嬴昭太子一個古人,但又不能憋死他不是嗎?
蒙著他的眼睛,讓他在外面隨處處理,別說他愿不愿意,就之后的收尾工作誰做?
反正他也見不到自己的模樣,等她把人野放了,天南地北的怕是這輩子都不再見了,她何必擔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