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公寓門被敲響時林早儀還在睡,談昭京從書房走出,透過貓眼往外瞧了眼,是物業管家,他身后站了兩男人,如沒猜錯,是民警。
不慌不忙開了門。
物業管家點頭,“談總打擾,兩位警察同志找您。”
談昭京頷首,“請說。”
一人詢問,一人做筆錄。
“談先生,想問問你關于昨晚宴會傷人事件。”
談昭京很配合,一問一答數次后,對方話鋒一轉,“林早儀林女士在你這嗎?我們有些話需要單獨問她。”
“直接問我就行,女孩家膽子小,怕你們還沒問出什么,就已經嚇哭了。”
兩民警自是聽出言外之意,傷人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人姑娘身上,與此同時,他們也能感受到對方強硬的態度,人,是不可能帶走,除非有明確的逮捕令。
其中一個略作思忖,“可以看下林女士的禮裙嗎?”
林早儀已經起床了,悄無聲息躲在門后,聞言,眼瞳驟然一縮,裙擺不止在宴會扯壞,昨晚沙發上,被談昭京撕了個稀巴爛。
這時候要是交一件爛裙子,鐵定被警察懷疑。
忐忑之時,聽到談昭京說:“稍等。”
透過門縫,她看到這男人從衣簍里撈出一件裙子,看不到款式,但顏色,一模一樣......
警察接過,前前后后檢查數次,別說撕爛,就連斷線處都沒有。
兩人對望一眼,旋即,遞還過去。
“在案子調查清楚前,可能還需要你跟林記者配合。”
談昭京:“自然,這是我做公民的責任。”
門咔噠一聲關上,林早儀人從房間走出,眼里除了詫異,剩下的全是崇拜。
她環住他,手指拽著他腰兩側的襯衣,“你是怎么做到未卜先知?”
男人唇輕勾,“這叫未雨綢繆。”
林早儀說不出話了,她仰著腦袋,眼里泛著無數小星星,她的男朋友,好厲害。
眼前男人淺淺笑開,“有沒有進一步想法?”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嗯?”
聽到他說:“當你老公。”
雙頰不自覺漫上一層紅,林早儀撇唇嘟囔,“哪有你這樣哦,明天是不是得孩子爸爸了?”
這男人不要臉地嗯了聲,“我都可以,隨時做好準備。”
“……”
她還是閉嘴吧。
鼻尖被他輕點了點,“我出去一趟,等回來一起回熹園。”
“好。”
******
出了公寓,談昭京開著車直奔醫院,邵特助先到的,按照老板指示,找人堵住閑雜人等。
病房里,孫耀毫無生氣臥在床上,身上沒那么疼了,但心頭氣難消,他聽到醫生同母親說,那處因為受到重擊,可能以后……
一想到這,腦子里有氣血上涌,情緒激得捶著床。
是林早儀!
鐵定是她!
門推開,孫耀以為母親從醫生那回來,一扭頭,竟是談昭京,來者明顯不善,他掀被下床,忍著痛站起,盡量看起來不虛。
想套近乎喊一聲哥,可對上談昭京毫無溫度的眼神,嘴里的稱呼改為:“談總。”
他主動問:“是不是想說林早儀?別被她騙了,她就是——啊!”
剩下的半句被痛聲取代,膝蓋挨了一腳,他不受控跪倒在地,掌心狠狠壓在冰涼的地板磚上,不等他開口質問,頭頂拂下一道冷冽聲,“孫耀,我今天過來想告訴你,離林早儀遠一點。”
一句警告就想打發?
秉著得不到就要毀掉,孫耀用力咬了下后槽牙,喉嚨傾出一絲鐵銹味,“談總,你怕是愛錯人了,你可能不知道,林早儀她被——”
“閉嘴,”談昭京利落打斷了他,聲音如淬了冰,“不妨告訴你,林早儀那晚碰到的是我。”
“你說什么???”孫耀陡然一激,這一激動扯到傷口,痛得他五官扭到一起,繼而感覺到胸口像被什么堵住,好久都喘不上一口氣。
他眼珠子瞪老大,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那晚…竟是你…”
不等他緩過神,又聽到談昭京說:“以后有林早儀的地方你自覺消失,不然,我不介意對你用刑法。”
咬字沉緩又漫不經心,卻威懾的讓他止不住發抖。
談昭京沒有多余一眼,說完,離開病房。
電梯口,談昭京迎面碰到孫家人。
談母先是詫異,當看到兒子視她為陌生人時情緒轉怒,想都沒想便伸手抓住他胳膊,“談昭京,你教養呢!”
孫家其他幾人跟著停下步子,臉上神情各異。
談昭京眼皮輕抬,平靜反問:“那我請問秦女士,您的教養呢?”
談母怒意更甚了,為了一女人竟真的跟她劃清界限,“我看你真是瘋得不淺!”
手指朝病房方向一指,嚴厲發難,“看看孫耀傷成什么樣,你就沒有一點愧疚???”
談昭京無笑意地扯了下唇,“我愧疚什么?倒是您,愧疚嗎?”
談母冷著臉,“我怎么?想說你小時候?我說過,我那是——”
“我說的是嘉妮,”談昭京眉眼一片寧靜,“您在不分青紅皂白訓自己女兒前,能不能先調查一下?”
說罷,目光瞥向站一側的孫家人,“在之前,我就說過,再不好好管教,不是教育一頓打這么簡單了。”
孫父語氣是強壓下的平靜,“所以,我兒子傷成那樣你動的手?”
談昭京只道:“我會全程配合警方,當然了,也會積極向警方提供線索,至于提供什么,你應該清楚。”
輕描淡寫,卻像千軍萬馬從身上踩過去,孫父臉上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看來小畜生又做了什么!
為了保住兒子,他不得不逼自己軟著語氣,“談總,我想可能有誤會,警方也是例行公事,昨晚宴廳每個人都有嫌疑,回頭我會向警方嚴明。”
“你干什么啊!”孫母一聽這話激動了,她忌憚談昭京,把怨氣轉到老公身上,“你沒看到兒子傷成什么樣???該怎么樣就怎么樣,誰都別想好!”
“你安靜!”孫父給妻子甩了眼神,旋即,同談昭京陪笑,“談總,我先去看看犬子。”
說罷,拉著妻子迅速離開此地。
談母眉心皺得越來越緊,不是因為兒子的態度,而是孫耀,她在想,是不是對孫耀看走眼了?
目光短暫追尋老大家,大嫂本來還劇烈掙扎,不知道大哥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突然安靜下來,畏畏縮縮扭頭,這一眼,看得是昭京,有憎恨,有忌憚,還沁著無可奈何。
她不禁結合昭京先前的說辭,應該是孫耀在外面做了什么。
梯門打開,兒子走進,她忙摁住電梯鍵,“昭京,等一等。”
談昭京立在電梯里,雙手插兜,“還有事?”
談母想問女兒,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就是…嘉妮她是不是……”
吞吐幾次,還是問不出一句完整話。
談昭京接過話,“關于嘉妮我有事想求你。”
說是求,可談母一點都沒聽出求的意味,她咽了咽喉嚨,“你說。”
就聽到兒子無比冷淡聲音從電梯里傳出,“如果可以,以后別再找嘉妮。”
她神色一凝,“憑什么?”
不由激動,“嘉妮是我女兒!”
“女兒?”談昭京虛彎了彎唇角,目光極為冷冽,“這時候就是女兒了?她需要你的時候在哪?你在干嘛?你怎么做的?”
談母被問得不禁往后退了數步,手指也隨之從電梯脫離,她張了張唇,欲要開口,被這個兒子截了話,“秦女士,給自己留個體面吧。”
眼角爬上血絲,漲到頂點的不可置信轟然倒塌,她沒想到,這個兒子竟寡情到如此地步!
然而,不等她歇斯底里質問,梯門自動合上,她沖上去,已晚,只來得及看他一眼,兒子那眼神,冷如秋霜,沒有一絲溫度。
這個兒子,是真的不要她這個媽了。
……
時鐘劃向11點,林早儀等到了談昭京,不等他走近,她趿著拖鞋小跑過去,視線在他臉上定了幾秒,什么話都沒說,給了個抱抱。
談昭京被這個舉動弄得心口一軟,下意識親了親她額頭,“走吧,回熹園。”
“好。”
半路,談昭京接到父親電話,說老爺子來了,讓他現在回來一趟。
掛了電話,他扭頭看向身側的姑娘,正對著起了霜的玻璃畫畫點點,貌似是一個笑臉,他喊了她一聲,“早儀,爺爺在熹園。”
聽到這話,林早儀指頭勾在車窗上的嘴角笑弧不受控往下一拉,成了個喪臉,恰好代表她此刻的心情。
此刻,客廳正被一團烏云壓頂,逼得讓人透不過去,談嘉妮走也不是,留又難受。
約莫過了一刻鐘,有車駛進庭院,她不顧爺爺臉色陰沉,抬腳就往外奔去。
不止哥哥,林早儀也跟著一塊回來了。
攔住兩人,“我要是沒猜錯,爺爺是奔著拆散你們來的。”
說著,把他們往門口推去,“趕緊逃吧,有多遠逃多遠。”
談昭京回身睇了眼這個傻白甜,“往哪逃?”
談嘉妮當大事來對待,認真給了個提議,“去海城,你給林早儀他們家當上門女婿。”
很是仗義,“爸這邊你放心,我幫你給他養老。”
又同林早儀努努下巴,“順道把你媽也給照顧了。”
林早儀:“……”
不等她無語,某人看來一眼,“我覺得可行。”
她忍不住失笑,“趕緊進去吧。”
客廳敞亮,但氣氛壓抑,聽到動靜,明嫻扭了扭頭,“早儀,過來。”
林早儀一眼便注意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老爺子,他背對著光,日光將他蒼老的輪廓拉得模糊,神色看不清,但能感覺到,那雙渾濁的瞳仁看過來時裹著霜氣。
盡管如此,在落座之前,林早儀還是同這個不待見她的老者問了聲好。
老爺子沒作聲,眼皮淺淺抬起一層,還未對上他如寒刃般的視線,便被一道身子遮住。
一個遮風擋雨的動作。
談昭京清淺出聲,“爺爺,喊我們回來做什么?”
老爺子也不多廢話了,杵著拐杖站起,“老大媳婦,你同昭京來書房。”
談嘉妮立即不干了,“什么話要背對著我們幾個啊?”
爺爺沒搭理她,她只能看向跟著爺爺一塊過來的趙管家。
趙管家搖了搖頭,他真不知道,這一次,老爺子并沒有向他透露任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