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老爺子胳膊慵懶一揮，站身后的管家雙手遞上一沓照片。

“不需要你有時間，先選，確定好就把日子定了，婚后再培養感情。”

沒聲音沒圖像。

“怎么不動？”老爺子濃眉虛了一度，“要我親自給你挑？”

談昭京干脆直言，“爺爺，您可能沒理解我的意思，我目前沒聯姻的想法。”

“遲早的。”

老爺子隱隱有些不高興，轉而看向坐沙發低著腦袋的兩姑娘，“嘉妮，還有那個…林丫頭，你們來參考下，看看喜歡哪個嫂子。”

林早儀搭在腿上的五指驟然一縮，“我嗎？”

老爺子點頭，“你跟嘉妮一起。”

貼著茶幾將照片滑過去。

散開的照片里，林早儀捕捉到一張英氣靚麗的五官，是那個姐姐，好像叫陳颯，她…挺好的。

胳膊緩慢抬起，正要指過去，一道極具壓迫的音色浸了過來，“我都沒動你動什么？”

手臂僵在半空，她下意識朝他望去，一掀眼便直直撞上那雙漆黑的眼眸。

對視間，林早儀藏在視線盲區的指骨掐得生疼。

面上正常地斟酌著措辭，“昭京哥，我只是...覺得有個女孩看起來不錯。”

談昭京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她就是有這個能耐，三言兩語就能刺得他情緒翻涌。

眼簾往下壓了又壓，“不錯就合適？”

就見這姑娘眼睛一彎，甚至語氣都風輕云淡，“要不你交往一段時間再決定？”

無形氣壓瞬間積涌，周圍溫度直線降低，坐一側的談佑忍不住打了個擺子，這早儀的嘴啊，傷人又傷己，看看把哥給氣的。

談政禮吹了吹茶，無聲笑了，熱鬧點也好。

談昭京突然在想，這段感情里，是不是他一直在一廂情愿，可偏偏幾個小時前在這姑娘眼里看到了依戀，也能感覺到她沒說完的話是他想聽的。

但此刻，她的態度讓他不由懷疑。

揉了揉眉心，“既然這么熱心，那就再選幾個。”

林早儀聽得胸口一滯，強忍的難受差點分崩離析，無意識掐著掌心軟肉，好在，疼痛讓她冷靜了下來。

一次性挑了七個，“夠嗎？”

他笑了下，但眼底清涼扎人，“你覺得呢？”

她沒作聲了，唇緊抿住，怕一張嘴全是酸言澀語。

談嘉妮扯了扯她衣服，小聲道：“林早儀，你毛病吧，我哥有女朋友你還選這么多，意思下敷衍敷衍我爺爺得了，怎么還當真呢。”

林早儀無聲地垂下眼睛，滿心蒼涼。

“哥。”

談佑看不下去了，“你讓早儀選什么啊，你娶老婆又不是她，再說了，早儀又不是親妹，讓嘉妮來。”

談嘉妮：“......”

你是會踢皮球的。

這時，小叔開口了，“嘉妮，你帶早儀出去轉轉。”

“啊...…？哦。”

“我去。”談佑主動攬過安慰的活，繞到沙發身后拽起那個為愛難受的姑娘，“走，帶你喂魚去。”

初秋，天高云淡，無風。

兩人把腳步落在后院，池里養了數條錦鯉，一段時間不見又肥了。

談佑無心喂，他這會兒疼，替早儀疼。

“現在知道我為什么反對了吧？”

必然會到來的結果，從一開始林早儀就知道，只是高估了自己。

“能迷途知返不？”談佑看過來。

“你把這話跟你哥說去。”

地下有枯葉，林早儀隨手撿了片，在手心揉捏，魚兒以為是食物，一股腦涌了過來，很快察覺有詐，又一一散去。

又丟了次，魚兒再次上當。

如此幼稚行為，談佑反而放心，維持不到一分鐘，他眉頭皺成川，就見平時那雙怎么都好看的眼睛，此刻，通紅一片。

長長嘆了聲氣，“過段時間再哭，還沒聯姻呢。”

“沒哭。”這姑娘把哽咽鎖在喉嚨里，嘴犟道：“眼睛進沙了不行啊？”

狡辯就狡辯吧，還抓了把枯葉對著他砸，樹葉太輕，壓根沒挨到。

他動了動腳，移動跟前，“打吧，誰讓你失戀呢。”

林早儀吸吸鼻子，“誰失戀了？我沒跟你哥在一起。”

有人靠近，忙擦擦眼睛，用余光往后瞟去，來人身高優量。

但不是他。

她站起，禮貌喊了聲：“小叔。”

談家小叔神色淡淡睨著她，“昭京誰都沒選，正跟老爺子僵著在。”

聞言，林早儀眼睫不自覺顫了下，唇張開又闔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無聲點了點頭。

談佑咋呼了，“小叔，你怎么助紂為虐！”

談政禮甩了侄子一眼，“急什么，我話還沒講完。”

他續著道：“別的不怕，就怕老爺子來了個先斬后奏，比如，用集團名義公布婚期。”

林早儀信。

也清楚會有這一天。

又有腳步聲逼近。

回頭時，對方已經徐徐走到跟前，她虛虛略過他投來的目光，隨意看向一處。

談政禮離開了，小兩口鬧矛盾，他一個長輩在不好，談佑沒動，倒不是想做電燈泡，而是四處都是爺爺的眼線，萬一讓他老人家察覺到什么，早儀別想過好日子。

轉過身，背對著兩人，“我盡量看不見聽不見。”

談昭京未理睬，目光一錯不錯落在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上，眼尾的紅在日光下刺目。

“......”

她還委屈了。

上前，欲摸摸她，躲開了。

手臂在半空懸了數秒，輕緩垂下，“不會聯姻。”

“你不用對我保證什么，”林早儀情緒壓不住了，開始吐蕊，化作綿綿細針，“我們之間本就沒關系，什么都不是！”

此話一落，空氣好似潑了一層漿糊，又稠又悶。

談佑心里直嘆氣，當兄妹多好，非得找刺激。

悄咪咪瞧向堂哥，此刻，他臉色很沉，眼底像有墨水打翻，都是黑漆漆的冷冽。

默默轉回，逗著池里的魚。

林早儀沒看那男人，視線沒有焦點的虛落，日光和煦的九月天，滾到耳邊音色沒什么溫度，“有沒有關系恐怕不是你說的算。”

她倏爾朝他望去，“什么意思？”

“你應該能聽明白。”

“不明白，”林早儀必須要一個確切的回答，“談昭京，你不能不講道理！”

男人眼眸深諳，嗓音波瀾不驚，“該講的時候自然會講。”

她神情里有了裂開的跡象，“什么叫該講？”

談昭京：“當字面意思理解。”

林早儀：“……”

混蛋！

談昭京視線越過這張帶怒的小臉，望向杵那跟棍子似的堂弟，“聊一會兒把你嫂子帶進來，別逛太久。”

談佑：“？！等等！”

“什么嫂子？誰是嫂子？”

堂哥冷淡瞥他，“你是哪個字沒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