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早儀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蜷起,“昭京哥你忙你的,我坐公交挺方便的。”
男人不溫不淡瞥來一眼,“不忙,上車。”
他臉上平靜,沒表現出不耐,可聲音比剛剛還要沉上幾分。
行吧,她就不犟了,坐談昭京的車總比孫耀死纏爛打要強。
欲拉帶后排,他又出聲,“到前面來。”
“...哦。”
汽車啟動,不到半分鐘便駛出視線范圍,但孫耀依舊緊盯著,神情里偽善全褪,全是陰鷙。
倏爾,他將手中那把贏好感的傘往地上狠狠一扔,像不解氣,又一腳踢開。
傘骨登時四分五裂。
如果說孫耀暴躁不甘,那林早儀可以用拘謹形容,自上車后,四肢就沒松弛過。
她把視線落在窗外,京北的夜晚,璀璨又匆忙。
借著撓頭發動作瞟了眼談昭京。
他松弛靠在椅背,胳膊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腕間的皮膚被手表遮蓋,霓虹晃過,腕表反射銀光,給他倦怠的神色添了幾分冷。
不著痕跡收回。
目光剛聚焦窗外夜景,聽到他問:“男朋友?”
茫然一瞬,林早儀反應過來,“不是。”
多少有些意外,這問題可不像閑聊。
好像懂了。
“是不是我媽讓你來打聽的?”
前面是信號燈,談昭京緩下車速,腦袋偏過來,因為背對著光,五官在這般光線下拉得有些模糊,一時看不清神色。
他唇動了動,“我看著很閑?”
公認的大忙人怎么可能閑。
通過這話,林早儀百分百肯定他恰好路過。
搖了搖頭。
之后,車內沉默環繞,談昭京不說話,她自然不會找話題,一路安靜到熹園。
到家,正好開飯。
明嫻咦了聲,“正要給你們倆打電話呢。”
問女兒,“怎么回來的?”
原本可以直說,林早儀卻撒謊了,“打車,正好在院子里碰到昭京哥。”
尾音消弭下一秒,右側方向有視線朝自己投來,略帶深意。
她不太自然對上,“是吧,昭京哥,想不到這么巧。”
“少套近乎。”談嘉妮拉走哥哥,朝傭人望去,“能開飯了不?”
阿姨點頭,“可以。”
明嫻特意熬了湯,目的簡單,為了答謝昭京,要不是他中午幫忙說話,指不定老爺子要怎么為難早儀。
盛了碗遞過去,“來昭京,第一次做,味道可能不好。”
談昭京雙手接過,“謝謝。”
林早儀心里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長這么大都沒吃過媽媽做的飯,哪怕一碗面。
今天卻為了個不怎么熟的繼子沾起陽春水。
很快,她沒了這份嫉妒。
終于明白親娘為什么不進廚房了,也感謝她沒給自己的童年留下陰影。
那味道,很是一言難盡。
談嘉妮貌似只淺嘗了口,談叔叔倒是挺給面子,喝了兩碗,掃了眼對面,談昭京的碗竟空了,只能想到國外東西太難吃,回到國內吃什么都香。
“那個明姨,”談嘉妮聲音渡來,“以后沒事就別進廚房了。”
后半句哪怕沒說出,但已經聽懂了。
明嫻面上起了尷尬,“是不是很難喝?”
“可不。”
談嘉妮主打心直口快,何況,這人還是后媽 。
直得不能再直,“簡直難以下咽。”
談父蹙了蹙眉,“你可以不喝!”
果然應了那句,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爹!
談嘉妮懟爸爸,“是不是不讓實話了?”
再看那女人,心情全掛在臉上,“你這么做沒用的!”
哥哥豈是一碗湯就能收買?
“我媽做什么了?”林早儀可以忍自己,但忍不了別人說媽媽,“你不喜歡不代表其他人,還有,這湯是我媽給我做的!”
說話間,舀了一碗,咕嚕幾口一飲而盡,“我就挺愛喝。”
全程面不改色。
談嘉妮翻了個白眼,“你親媽你當然——”
“嘉妮。”
談昭京出聲打斷她,“吃完上樓去。”
談嘉妮本來沒那么大火,一看哥哥也幫著外人,氣得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頓響。
“我走,給你們一家挪窩!”
頭也不回噔噔噔往樓上跑去,鞋底在地板上敲出一串火冒三丈的節奏。
餐廳氣氛有一瞬凝滯。
死寂沉默中,談昭京溫聲致歉,“明姨,嘉妮任性,您別往心里去。”
“不會。”
明嫻攬過責任,“也怪我,沒事瞎忙活什么。”
“怎么瞎忙活呢。”
談父不贊同老婆的說辭,“是嘉妮嘴挑。”
談昭京有工作電話要回,起身前,視線在那張倔強的五官上略停,林早儀難得沒怯,繃著唇角直視。
只堅持了兩秒,余光再去探,是他的背影。
樓上房間。
談嘉妮越想越氣,眼眶都逼紅了幾分,她一個沖動跑到三樓,見哥哥在打工作電話等了兩分鐘。
待他手機一收,氣勢洶洶走過去,語氣卻慫唧唧,“你剛剛為什么幫林早儀啊?”
靜默半秒,哥哥反問:“你怎么不說你自己失禮了?”
她努努嘴,“說實話有錯了?本來就難喝死了。”
“嘉妮。”
談昭京嗓音微沉,“爸再婚已是既定事實,你能做的只有接受,你已經21歲了,禮儀這兩個字不用我教你吧?”
談嘉妮說不清是委屈還是生氣,討安慰結果被說教一頓。
音調提高了好幾分,“安慰我兩句會死啊!”
她都這么惱了,結果哥哥冷酷丟出兩個字,“出去。”
“……”
冷血,過分!
以防親哥變后哥,冒著挨眼刀的風險多說了句。
“你是我哥,不是林早儀的,不能把她當妹妹!”
這次態度還行,給了回應,雖然只有簡單語氣助詞,“嗯。”
但她滿足了,哥哥沒把林早儀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