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坳是一個年歲不輕的村子,不是很大,也有一百多戶戶人家,一千來人,前年改制被定位河東公社,許家坳生產隊,村里的老人都還習慣性的叫著以前的稱呼。
當然,這個名字,顧名思義,早年也是以許家人為主的聚集地,積年累月下來,經歷了戰爭,逃荒,遷徙,嫁娶,增人進口,生老病死,出來進去的,算是報團取暖,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現在許家族人也不少,都姓許,不過跟許老爺子血緣親近的不多,就剩下他一個三哥,下面有幾個兒女,和一個八十歲無兒無女的姑姑,許永澤也要叫姑奶奶的輩分,雖不是親姑姑,但是年輕時為了保護他們這些弟妹不曾婚嫁,這些年也一直是這兩兄弟供養著。
這幾家平時的走動算是親近。
至于村里其他人家,許家人和善,兄弟多,加上許永清在外當兵,又無形中多了幾分讓人信服的底氣,也沒人敢惹,在村里人緣一直不錯。
五年前鬧那么離婚的一出,還帶走了已經八歲的女兒,在當時已經是稀罕事,但是許永清不在意,許家人也不說什么,但是這么一個單身男人,村里人也不是沒有人惦記。
這幾年郭家人不時來鬧,村里人自然也不乏看熱鬧的,結果誰能想到,離婚了還沒利索,過了五年,許家人不說什么,像是沒事人似的把孩子接了回來,那天老大夫急急忙忙的過來,這幾天許家人進進出出的,都是明眼人,也看得出許家人對這個孩子依舊看中。
眼看著開學這天,許老七騎著著嶄新的自行車,帶著剛回來的小丫頭走了,反倒是長生還是和之前一樣,還是早早的起來步行,這明顯的區別對待,就有人坐不住了,趁著上工,老太太的老姐妹兒就過來探口風了,
“我說,你是咋想的,老四那姑娘,走了有五六年,現在也有十三四了吧?
我聽我家小子說,你家長青和長山都想下來了,這姑娘,還上?”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
“你跟我還繞?想說啥?還是誰又跟你說啥了?”
楊奶奶笑笑,跟她一起搓苞米,
“你自己也知道啊,你都多少天不出去了?我這一看,你這是有了孫女,啥也想不起來了呀!”
“哈哈,你這話說的,你也知道我這些年最放不下的除了老四,就是桃桃了,她這好不容易回來,我不得親香親香?
唉,還有這兩天長林的婚事,這不知根不知底的,想找個穩妥的姑娘,可比前些年找兒媳婦兒時候困難多了,也不是那過日子的人啊!”
“長林那兒不是著急的事,這么多年都過來了,還差著幾天了?回頭我讓那個人給你踅摸踅摸,你家是仁義人家,翠蓮也不是那惡婆婆,長林還能干,好找。
誒,別說長林,我問問你,老四,不打算再找了?”
老太太一頓,有些驚訝,
“咋突然問起老四了?他這一年年的都不在家,找不找了都看他自己,就是找了我還能把人留在家里嗎?我還能動,找不找的,這倆孩子也得在我身邊,別人我不放心。”
“那你就這么供著上學?”
重男輕女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人家的通病,是那種刻在意識里的,偏偏出了許家這么一個奇葩,
“你打算供到啥時候?再過個四五年,可就成人了。”
這個老太太倒是不含糊,
“我就這一個孫女,本來爹媽都不在身邊就夠可憐的了,多大能咋的,我還想多留幾年呢。
小姑娘家家的本來就難,多學點兒東西,就算是學個賺錢的本事,以后也能過得輕松點兒。”
楊奶奶能跟老太太處到一起,自然也不是什么壞人,倒是沒多說什么,直接換了話題,
“那長山長青,下來了是跟著一起上工唄?”
說到這個,老太太就高興了,
“那不得,原來是打算下來,非說學不進去,不想浪費錢,這不桃桃去上學,跟他們說學習有用,這么好那么好的,他們又去接著去上了。”
這是最近老太太最高興的事,她沒有多少文化,但是她不是眼里只有這一畝三分地的人,兒子回來偶爾也說外面的什么什么,也感慨自己的文化太少,連看書看報都是這幾年自學的,她能聽出來兒子的不甘心,更能聽出來,那外面肯定是要比這山溝子里頭強,不然郭紅英為什么非得要出去?
所以得知兩個孩子答應接著去上學,她是最高興的,雖然可能跟孫女也有關系,但是她老太太求得不多,能多學點兒就是賺的,
“我孫女說了,多學點兒,以后就算是工廠招工,也是愿意要上過學的有文化的,像咱們這老農民,去了也只能出大力,扛大包,那些輕快又干凈的活兒,是咋也輪不著。
你就笨想,那出大力的能有坐辦公室的工資高嗎?”
楊奶奶成功的被這大餅給圈住了,
“還真是哈?可是,可是那不是招工的咱都不知道嗎?咱們村這么多人家,你看這些年除了你家這兩個出去的,一共才幾個工人?”
“你這話說的,那你還能等人家招工了,你現學?那玩意兒你自己說實在嗎?
我孫女說了,就是實在不想上學,是吧,那在早不也是有那么多人都是粗人嗎,那學不進去文化,還不能學別的嗎?”
"別的,啥啊?"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
“你腦子也銹住啦!那村里就有,木匠,殺豬匠,算盤子,獵戶,那不都是手藝?
那做衣服做得好的,以后啥紡織廠服裝廠招工,你不比別人強,就不能去試試嗎?
那木匠,家具廠,不是正對口??
有機會去學學修車,那不也挺好?
這不跟在早的學徒一樣回事嘛?
種地種好了,人家一畝地產300斤,你能種出400,500斤,那你也是有本事的。
我跟你說,我孫女說,大城市啊,就是編筐能編出花樣兒的,那都是個手藝!”
前面的還好,這最后一個,可真的把楊奶奶驚著了,
“真的假的?你不是唬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