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人丁興旺,一下工回來也是熱鬧的很,看到許知桃,面上都很高興,尤其是在看到菜里比平時多了不少油水,甚至一勺子還能帶出一塊肉的時候,就更明顯了。
連老爺子都詫異了,
“老伴兒,這打哪兒買的肉,今兒個也不是大集啊?老七上山了?”
農村吃肉很不方便,錢票是一方面,現在都是集體經濟,雖然大鍋飯是散了,但是家里也是不允許養這種家畜的,村里平時吃肉的途徑也就那么幾個,等到年底分肉,拿肉票去縣里食品站買,再就是每旬鄉里的大集了。
自己打獵就另說了。
大集算是這錢票制度下唯一合法的交易途徑,只要不是違法的東西,幾乎就沒有人查,豬肉也一樣,當然這來源就五花八門了,有屠宰場員工的私人途徑,有厲害的在山上打的野豬,當然也不排除有更厲害的人偷偷養的。
他們所在的河東公社的大集在后天,家里沒有肉票,所以老爺子奇怪才是正常的。
老太太當即給了一個白眼,
“我還不知道不是大集?這是桃桃拿回來的肉罐頭,我是舍不得,這孩子手快,一下子倒進去兩罐,哎呦!”
老太太夸張的拍著胸脯,
“兩罐啊,你瞅瞅那些肉,那湯上面飄的都是油。”
大人不好意思搶,幾個小崽子可不管那個,老太太今天特意貼的餅子,難得的干糧,配著放了肉的燉白菜土豆,一口餅子一口菜,吃的噴香。
這么一比,許知桃的雞蛋糕也不算太惹眼。
飯后,幾個兒媳婦把桌子收拾下去,老兩口把小輩的都攆出去,把兒子媳婦兒一聚,這才是重點。
老太太看了一圈,也不含蓄,
“桃桃回來了,今天老徐來給看了,孩子身體不好,說以后,得好好養著,少不得要比別的孩子精細些,細糧,雞蛋,可能得偏著點兒,可能,也不一定能上工。
這事,老四還不知道,不過這幾年他的津貼都匯回來了,養兩個孩子也是夠的。
家里人多,孩子多,要說完全公平,那不能。
要說偏心,我確實是偏心長安多點兒,畢竟爹媽都不在身邊,但是對別的孩子,不說多好,我也沒苛待著。
你們各自都成了家,有自己的心思我知道,孩子也都大了,這幾年除了村里分的錢和糧食,你的是打短工還是賣點啥,我也都讓你們自己收著。
你們自己應該也知道,這兩年地里收成不好,每年公中都偷偷的買了不少糧食,你們賺了多少工分,家家都是能吃的半大小子,自家的口糧得吃多少,你們心里也有數。
別的我不說,各家都借過老四的力吧?”
底下幾個兄弟毫不猶豫的點頭,幾個女人互相看看不說話。
將大家的神情看在眼里,老太太跟老爺子對視一眼,垂下眼皮,
“都沒有意見,那這個事就這么定了,桃桃還是先跟著我,以后的事,等老四這個當爹的回來自己安排。”
老太太自認為對兒媳婦兒還算寬厚,她也沒指望著她們能把她當親媽,有的都要當奶奶的年紀了,個人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
安靜了一會兒,老六媳婦兒開口了,
“媽,那你的意思,要是四哥不回來,桃桃就得一直住在家里,是嗎?她要經常吃藥嗎?上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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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桃不知道正屋的話題,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跟自己有關。
農村都講究父母在不分家,尤其是還有個小長安需要老人照顧,她不回來,他爹的津貼也會郵回來,那就是公中的錢的,大家都有資格花。
她回來了,反倒是多了一個人來分錢,有人有想法很正常,她并不在意。
兄弟幾個跟著都進了她的房間,地上的幾個包裹還沒收拾,幾個大的順手就給拎起來放到了墻角,誰也沒提要看看什么東西的話,小的麻溜的爬上了炕。
倒是今天沒接上她的長松和長青還端了一小盆野果子進來,笑嘻嘻的往炕桌上一放,抬頭揉揉她的腦瓜頂,
“這是哥特意去給你找的果子,我記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
想沒想哥哥們?”
看著這幾個上輩子為了她橫死滬市街頭的哥哥,許知桃眼里又酸又澀,
“想了,我還想跟你們上山玩,爬樹,掏鳥蛋,”
“哈,你個野丫頭,出去一趟回來還是這個德行啊!”
“就是,想了不早回來?”
“嘿嘿,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出了房間,幾個人就都沉了臉子,他們就這一個堂妹,自小一起長大,和親妹子沒有什么區別,聽長生說了下車時的狀態就知道,她一定是被欺負了,委屈大了,不然不能帶著傷千里迢迢的回來。
孩子么,生病和受委屈的時候,是最想家的。
但是最鬧心的是,郭紅英人還在那么遠,他們想報仇都找不著人。
嘆口氣,還是長林最穩得住,
“她不說,咱們就別問,回來了也好,以后的日子長著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她也能自在點兒。”
“行,那我明天帶她上山去散散心?”
“也行,只要你能搶過小叔。”
想到什么,長生收了笑容,
“你們看見我媽的態度了嗎,是不是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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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止是長生,許知桃也是納悶的很,小時候這個二娘對自己很好,她記事起,就不知道有多少次是跟著她睡的,甚至經常把二娘當做自己的親媽,跟郭紅英比起來,跟張招娣的感情其實更多更親切一些。
可是這一見面,她笑盈盈的打招呼,張招娣的表情,更像是,不認識她,說話也是熱情有余親近不足,說實話,她還是有些傷心的。
這個疑惑,她翻來覆去小半夜都沒睡著。
正屋那邊,老兩口也說到了這個事,老太太又想嘆氣,
“你說說,咋就這樣了呢?那以前老二家的拿桃桃可不是當親閨女的嗎,這幾年也跟正常人一樣,這這這,今天這看著就像是不認識似的,你說我這心里頭咋這么沒底呢?”
這一宿,許家人幾乎都輾轉反側,第二天一早,許長生先驚住了,
“媽,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