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兩場之中,長孫愚自然也贏的干脆利落。
他有心火算力輔助,配合琳瑯樂舞,再狂暴的攻勢對他來說也只需閑庭信步。
想看他藏了什么神通,是不太現實了。
四輪戰罷,稍作休息,沒有多久便就又是號聲響起。
這一回,終于到了夏璇對陣裴夏。
裴夏不想打,滿臉寫著苦逼。
夏璇卻相反,她很興奮,甚至于相比得到琳瑯樂舞,她的內心還要更期待和裴夏的這一場拼斗。
劍罡流出鐵鞘,清悅的劍鳴聲中,她鄭重其事地對著裴夏說道:“請指教。”
“指教”一說,此前都是別人向她。
裴夏也懶得客氣,依樣回一句:“好說。”
隨后青衣翻飛,女孩踏步向前,無形的劍氣蓬勃而出!
沒有半句廢話,上手就是全力!
哪怕劍風還未到身前,裴夏的護身靈罡就已被激發出來,在狂風與飛沙之中,不斷爆發出細密的碰響聲。
裴夏砸了一下嘴:“還真是,少年劍氣勝朝陽啊。”
言語落下,他并作兩指,右臂振罡齊響,數十枚金色的罡氣羅列而至,化作一柄短劍。
和夏璇宛如狂風席卷般的暴烈劍氣不同,裴夏的劍上也有著無形的氣。
而這種劍氣,平靜而深沉。
短劍橫舉,就在無盡的劍風之中,輕易地劃開了一道口子,然后靜靜地指向挺劍而來的夏璇。
“叮!”
青雀與罡氣觸碰到一起,發出的卻不像金鐵之物以大力碰撞的聲音,更像是兩個玉器輕輕磕碰。
夏璇是講武德的,她一如既往沒有使用青雀劍鋒上的劍罡,而是用自己的劍氣迎戰。
這種近似的摩擦和碰撞,她只在師父傅紅霜的劍上感受過。
沒有野蠻的靈力相抗,在短暫的接觸中,確信了同類的夏璇得到了一種難言的滿足,她的眸光越發清亮,出劍也越來越迅猛!
青雀躍動著劍光,兩道身影輕盈地纏斗在一起,出劍、破招、還擊……少有人能看懂著其中的精妙,只覺得這兩個爭奪明日決勝的高手,怎么越打越有種凡俗武夫的感覺?
只有徐賞心,越看越是入神。
她在看夏璇的劍氣是如何與其內鼎呼應的,更是在看裴夏的劍法拆招。
恍惚間,她有種回到了江潮書院校場上的錯覺,裴夏仿佛不是在和名震一州的天驕比武,而是在一板一眼地向那些學生們傳授。
傳授他的“刀劍演法”。
裴夏原本讓徐賞心細心觀察,是要讓她多去感悟夏璇自蘊劍氣的過程,以便將來開悟。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這種比斗上,徐賞心將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尚且模糊的劍道認知里,則被種下了一顆屬于裴夏的種子。
劍光浮動,罡氣縱橫,像是蝴蝶與花瓣各自穿梭似的,紛亂到晃人眼球的劍技搏殺,終于在一盞茶后,達到了極限。
裴夏被夏璇持續不斷地進攻,逼到了擂臺的角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無論是夏璇本人,還是臺下觀戰的高手,心中都在想。
畢竟夏璇是通玄境,修為的差距擺在這里,煉鼎無以為繼也是常理。
夏璇挺劍再次將裴夏逼退,同時心中長出一口氣,暗呼過癮,自打下山以來,她還沒有過如此酣暢的拼殺。
使出渾身解數,劈、斬、刺、挑,每一次交鋒都險象重重,卻又總能絕處逢生。
像是把過往這些年習劍的底蘊全部壓榨出來,任她在哪一日的課業上懈怠了,都有可能落敗于此。
真是酣暢淋漓。
裴夏的腳后跟已經踩到了擂臺的邊緣,他低聲咕噥了一句:“就教到這里吧……”
夏璇聽見了。
她睜大眼睛,什么叫“就教到這里”?
裴夏不再刻意放低音量,像是故意要說給臺下的什么人聽一樣。
“刀劍演法視為根基,熟稔于此,根基牢固,那劍術才有千種變化,萬丈高樓。”
青雀揮落,裴夏手中劍罡上揚,在鋒芒相交的剎那,那原本合鑄在一起的罡氣卻忽然裂開了一道小縫。
青雀的劍身就這么裹挾著劍氣,從那縫中……滑了出去!
夏璇愣住了,這看似合情合理的一幕,建立在此間無數次的交手之上,就顯得那么突兀。
罡氣短劍留出一道縫隙,卻并不影響其劍尖抬起,夏璇奮力擰動腰肢,俏臉幾乎是擦著劍上鋒芒的邊沿,險之又險地避過。
可還沒等她喘息,那劍在空中,居然發出一聲鏗響,一道道罡氣驟然脫節,而緊隨其后便是新的罡氣填補到了留出的空隙中。
原本不過臂長的短劍,一瞬間化作了接近丈長的巨兵!
夏璇臉色一凝,雙手持握住青雀,架在頭頂,同時內鼎中靈力狂涌。
“轟!”
一聲悶響,再不復此前那玉器輕碰似的的清悅。
卷起的漫天煙塵中,眾人只看到夏璇半跪于地,但她架起青雀的姿態仍然挺立,以這柄神遺的堅韌和她通玄境的修為,這一斬應該是奈何不了她……吧?
是,裴夏斬不斷青雀。
但當煙塵散去,勝負卻已經清晰可見。
那柄巨劍在揮落的一瞬,便自行斷裂,劍從夏璇的挺翹的鼻尖前劃過,無聲懸在了她白皙的脖頸上。
“叮”“叮”“叮”……細密的合鑄聲,讓一片片細小的罡氣在斷裂的劍鋒之頂重新合成了劍尖。
直到最后一枚罡氣歸位,尖銳的劍氣,幾乎撥動著她脖頸上的絨毛,哪怕裴夏的手顫上一顫,也足夠她沁出血珠。
男人的聲音在擂臺彼端傳來,帶著幾分費解和笑意:“你想較量劍氣和技藝,那是你的事,我只想贏。”
夏璇還是太講究了。
青雀本身的劍罡,堪比天識,無論裴夏資質有多高,他的境界擺在這里,那些精純的金色罡氣,也絕然抵擋不住這柄神遺的鋒芒。
今日比試之前,裴夏還很是苦惱過,要怎么對付這個下代劍領。
想到最后,感覺不動用禍彘,實在是沒有機會。
今天本來都是帶著傷敵自損的心來的,沒想到啊,小姑娘挺給機會。
裴夏收了劍,道一聲“承讓”,便在全場所有人的注視中下了臺。
走到徐賞心身旁,說了一句:“你以后可別學她這個,打架又不是喂招量手,手下留情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聲音不小,大家都聽見了,望向裴夏的眼神頓時更為鄙夷了。
大哥小聲地說:“那這,不是比試嘛,本來就要點到即止的呀……”
裴夏滿臉理所當然:“對啊,所以我不是收手了嘛。”
噫,真不要臉啊。
臺上的夏璇也沉默了很久,聽著裴夏的話,臉上的表情也數度變換。
但最終,她還是站起身,長嘆了一口氣:“是我輸了。”
裴夏說的對。
她沒有用青雀的劍罡,往好了說,是不想仗勢欺人,是怕傷到江湖朋友。
但往壞了說,又何嘗不是孤高輕視,認為自己的劍上鋒芒無人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