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幼稚被吃了。
“我想過很多種和她分別的可能,但她被魚吃了這種事,我確實不太能想得到。”
裴夏坐在何家的庭院走廊邊,提著酒葫,嘆息道。
他和陸梨也安全地回到了鰲城。
梨子的傳送陣彼端,是韓幼稚房間門口的符箓陣,最早回來的船員很快就去通知了老太爺。
巡海神張口吞下的海水,對遙遠的鰲城海岸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著消息。
當?shù)弥撕渭业拇瑔T,其他人已經(jīng)全軍覆沒的消息之后,曹鄧兩家的主事幾乎直接就癱在了椅子上。
尤其是曹家。
不僅曹恒死了,連他們作為倚仗的辟海金針法器也失落了。
這一擊之沉重,幾乎是把曹家整個干折了。
就好比韓幼稚最早和裴夏提出的作壁上觀一樣,此刻幾乎所有人都在懊惱。
為什么要跟巡海神過不去?
那不是天災嗎?既然是天災,我們又何必逆天而動,鰲城活不下去了,舉家遷徙便是!
何老太爺更是心提到嗓子眼,一口氣差點就過去了。
好在后續(xù)源源不斷的幸存者來與他通報,說的都是那兩位客居的修士韓幼稚和謝還,如何神奇地力挽狂瀾。
這讓何崇光又生出了一點微弱的期待。
最終,當?shù)弥斡腊踩貋碇螅项^近乎脫力。
碼頭的騷亂持續(xù)了數(shù)個時辰,隨后三大姓覆沒的事實火速傳開,彌漫成了籠罩在整個鰲城上空的恐慌陰云。
而裴夏,則一直坐在何家的后院默默喝酒。
休息過后勉強恢復的陸梨就坐在他邊上,斜眼看他:“那接下來怎么辦?”
裴夏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韓道友不幸罹難,或許命有此劫,巡海神修為通天,我等若去而復返,無異于以卵擊石,當下不能為悲憤而沖動,我看不如租一條船,繞行先去東州,等我解決了禍彘,修他個證道歸虛,再去給韓道友報仇,你覺得怎么樣?”
梨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好啊。”
師徒倆對視片刻,哈哈一笑。
裴夏手捏翠玉,光芒一閃,將此刻手邊能拿出的物件盡數(shù)擺在了走廊上,一時間靈光氤氳。
他輕呼出一口氣:“我們?nèi)康募耶敹荚谶@里了,合計合計吧。”
巡海神這種級別,哪怕不以其為對手,只是要在她肚子里帶一個人出來,也絕非易事,裴夏必須竭盡全力。
“先把沒用的拿出來。”
陸梨說著,伸出小手把獨孤農(nóng)的令牌和蜘蛛背甲拿開。
“背甲有用。”裴夏又把蜘蛛背甲拿了回來。
“怎么用?”
“我一直說要把它煉制成一件護身法器,正好這次就把這事辦了。”
裴夏解釋:“巡海神體內(nèi)是個什么狀況還不清楚,以她的修為來看,很可能空間類的術法都不會生效,到時候就算找到了韓幼稚,也得另想辦法離開。”
如果憑借術法就能隨意在巡海神體內(nèi)進出,她恐怕早就成為某個素師手中的天材地寶了。
梨子聰明的,她馬上明白了裴夏話里的意思,捏著小鼻子一臉嫌棄:“當屎啊?”
裴夏嘆了口氣:“沒辦法的事。”
要從排泄口出來,勢必要穿過巡海神的消化道,這種級別的妖獸,想要硬抗她的消化系統(tǒng)絕不是易事,有一件強悍的護身法器能有效減輕大家的消耗。
“上次不是從邱勝那里得來一塊兩生盤嗎,正好拿來與蜘蛛的背甲一同煉制。”裴夏說。
裴夏拿主意一向是可靠的,陸梨只有一個問題:“韓姐姐要是已經(jīng)被消化了怎么辦?”
這一點裴夏也想到了:“巡海神體格如此,尋常進補根本無法維持,想來是以靈力為食,體內(nèi)大概率靈氣充沛,韓幼稚修為擺在那里,一時三刻應該無礙。”
“嗯……”
陸梨又看向地上擺著的那五個裝著粘稠液體的小瓶:“那這個呢?”
“這個也有用。”
裴夏拿起一瓶琉璃仙漿,這東西是獨孤農(nóng)給他的,有合斷骨愈血肉之能,裴夏之前稀釋了很少的一點,幫陸梨生發(fā),直接給她蓬了個毛球出來。
“三百里之身,又是靈力為補,真到需要她排泄的時候,恐怕數(shù)年都不一定能等到一次,”裴夏敲了一下瓶子,“到時候我直接拿這玩意兒臭她。
按說肚子里沒有嗅覺。
但有沒有嗅覺,和會不會被臭,是兩碼事。
裴夏當初見到獨孤農(nóng)的時候,也是第一時間閉氣,結果呢,眼睛差點熏瞎就不談了,以他的鍛體程度,生是被臭的刺痛!
把琉璃仙漿也排開,地上就還剩下兩樣東西。
一是地宮神機,一是蜘蛛妖髓。
這兩樣都是寶物,但可惜,這次都派不上用場。
裴夏把小玩意兒都收起來,就留了一塊背甲,說道:“還差點輔材,瓊霄玉宇肯定能有貨,但是……”
但是他手邊已經(jīng)沒有合適的東西能拿去兌換。
琉璃仙漿雖然貴重,但這種和獨孤農(nóng)伴生的獨特寶物,在瓊霄玉宇又沒法驗證功效,很難出手。
就在這時,遠處四五個何家的主事,簇擁著老太爺遠遠走來。
“謝公,謝公!”
何崇光遠遠呼喊,走到近前,扔了拐杖就要往地上跪:“謝公大恩啊,受我老頭子一拜!”
何老太爺早年喪子,新近喪孫,何家直系年輕一輩已經(jīng)只剩了何永這一根獨苗,這次要是死在海上,何崇光怕不是就要跟著去了。
裴夏連忙把他扶起來:“江湖人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再說了,真正舍命相救的是老韓,我沒做什么。”
韓幼稚沒有回來,這件事何崇光也知道了。
老人家是真的涕泗橫流:“江湖散修素來惜命,想不到韓開府如此高的修為,還有一副俠肝義膽,讓老朽如何回報啊!”
“呃……”
裴夏回過頭看向陸梨,陸梨朝他挑了一下眉毛。
于是他又看向何崇光:“其實吧,老韓不見得就死了,我們正打算去救她,你說巧不巧,這個準備方面呢,正好有點……拮據(jù)。”
老太爺先是一怔,隨即立馬起身,鄭重表示:“謝公但有所需,我何崇光就是傾家蕩產(chǎn),也絕不皺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