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梨子又問。
裴夏沒答。
你要說成,確實是成了,用應該沒問題。
但最后這一手,散了蛛網似的血絲在劍身上,又讓他有些不滿意。
裴夏不在意外形,可這模樣太過惹眼,與他的初衷不符。
蛛網……蛛網……他忽然眼睛微睜。
對啊,我不是還有一根妖髓嗎?
他伸手在翠玉上一抹,光芒閃過,一根形如古木糾合似的細長之物落在他的手中。
妖髓因妖獸不同,品相也有差異,裴夏這根取自地宮的蜘蛛妖獸,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表面帶著層層迭迭的細密紋路宛如蛛網。
乍一看去,很像是一根木藤。
極好極好,就是木藤才好。
趁著陣火濃烈,他將妖髓一并煉入,又是一陣凝神煉化,在純血陣火與腹中世界的濃郁靈氣配合下,將近半個時辰之后,一把相貌粗陋的“木劍”緩緩在血火之中顯露出來。
那些金針、銀沙、霜鐵、純血,盡數被遮掩起來,交錯的青灰藤蔓彼此糾纏成了劍脊,兩側劍刃依然平直,但清晰的木理又讓人下意識懷疑它的鋒利。
裴夏招手,劍落在手中,握柄粗糙有點磨手,和原先妖髓的觸感相近,劍重似乎要比預想的更有分量一些。
試著揮舞,劍鋒劃過草木切斷無聲,比起尋常鋒刃并不稍遜。
裴夏很滿意,身是木劍卻堪比金鐵,沒見識的會覺得另有乾坤,有見識的會覺得不過如此,完美符合他的需要。
而隨著裴夏靈力滲入,劍身上真正的鮮紅血線立即就能產生呼應,妖髓青藤隨之褪去,顯出那頗為猙獰的劍鋒寒芒。
“趁手?!?/p>
裴夏嘿嘿一笑,手里的劍隨之倏然一閃,竟然變成了細針大?。骸敖疳樂ㄆ鞯牟糠中Ч脖A粝聛砹恕!?/p>
梨子本來還對什么強力法劍不感興趣,但一看到它居然能大小變,頓時眼睛放光:“喔哦!快,給它取個名字!”
裴夏在取名字這塊兒一直是比較隨意的,突出一個實用,比如某好漢饒命。
他壓根就沒琢磨,張口道:“巡海神肚子里煉的,就叫巡海吧?!?/p>
他暫時把細針大小的巡海劍放進翠玉之中,抬頭再看向身前還未熄滅的煉器陣火。
梨子指了指最后還懸浮其中的事物:“這個咋辦?”
那是兩枚長釘中,另一根失去了浣海銀沙的凜霜鐵。
趁著純血陣火還在,裴夏心里琢磨了一番,隨后將其重新錘煉,也鍛造成了一柄長劍。
劍身霜藍,清冷攝人,賣相極佳。
只不過,凜霜鐵雖是靈材,卻無法單獨煉成法器,只能算是異常鋒銳的凡人兵器。
“回頭送給韓幼稚,不方便展露修為的時候,這東西算是個極佳的偽裝?!迸嵯恼f。
梨子都愣了:“你是懂變態的。”
老韓多年隨身的法器,不得已賣了出去,你買回來煉器也就算了,還把邊角料重新煉一下送給她,這何嘗不是一種?
終于,陣火熄滅,裴夏先向安盛隆昌道謝,隨后卷起煉器毯,收進了翠玉之中。
這毯子你別說,只作為煉器爐的核心陣法來講,水準是非常高的,再看這個規模,可能原本就是提供給某些大宗門,用來鑄造頂級煉器爐的,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畫在了毯子上。
收起來,以后找個機會說不定還能出手,實在不行留著給梨子參考學習也是好的。
早上出門,等裴夏帶著安盛隆昌回來的時候,腹中世界已經是第二次天黑了。
因為走的足夠遠,所以煉器的動靜并沒有驚擾到韓幼稚,只是大長老陳風采,看裴夏的眼神有點玩味。
第二天,裴夏慣例去河邊查看水位,還特意喊上了韓幼稚。
老韓欣然同行。
“差不多了,感覺明天就可以出發。”
裴夏說著,轉頭望向韓幼稚:“之前跟你說,麥州之行要多做點準備,你準備得怎么樣了?”
韓幼稚撇嘴:“別一副上級的口氣,討嫌?!?/p>
說完,她卻又老實地舉起左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鐲子:“怎么樣?”
裴夏眼力深厚:“哦,我說呢,今天感覺你身上氣息都淡了許多?!?/p>
玄寶的層次已經不低了,如果不是裴夏本身感知敏銳又和韓幼稚朝夕相處,恐怕也要被瞞過去。
他追問了一下:“哪兒來的?”
給老韓問住了:“呃……家傳的舊寶貝,平時沒舍得拿出來戴而已?!?/p>
拙劣的借口,你在地宮恨不得都被我扒光了……不是,那個,家傳,對!你哪來的家傳,你全家不都死光了嗎?
裴夏一拍腦門,這些話他是一句也說不出口啊。
轉了一下手里的長劍,他遞給韓幼稚:“光是隱藏氣機可不夠,行走江湖的俠女,不得佩個劍???”
跟著裴夏出門的時候,韓幼稚就注意到他手上拿著這把劍,只是未曾多問。
沒想到,這居然是送給自己的?
老韓指了指自己的臉:“送?我?”
“干嘛,不要???”
“要、要吧……”
“你怎么這么勉強呢?”
“就,你給我送東西好像,好像有點怪怪的?!?/p>
本來是不怪的,老韓說話一支吾,反而有種微妙的氣氛彌漫開來。
劍有鞘,是裴夏昨天折了根烏木自己削的,做工粗糙了些,但因為是腹中樹木,沾有靈氣,所以材質算不錯。
韓幼稚拔劍出鞘,看到森寒的劍刃,微微一愣:“凜霜鐵?”
她自己的法器就是由此打造,當然不會陌生。
裴夏也沒有否認,他早早找好了借口:“我昨天在陳長老的房間里看到的,他用不上,就送給我了,據說是哪個誤入腹中的修行者留下的?!?/p>
韓幼稚倒是沒有起疑,凜霜鐵產自北夷寒州凜風谷,頗為稀少,如果真是懂行的人,不會單獨鍛造成這樣的凡人兵器,太浪費了。
細細打量過后,她收劍入鞘,抬起眼卻不知道為什么不愿意看裴夏,左瞄右瞅的,帶著幾分她自己都感覺陌生的不自在。
“那,我是不是該給你個回禮?”
“算了吧,”裴夏擺擺手,“你不都窮的當褲子了嘛?”
“沒事,一會兒我也去大長老屋里找找,看他還有沒有什么不要的垃圾?!?/p>
“……你現在是越來越有思路了?!?/p>
“那你覺得為什么會這樣呢?”
兩個人四目對視,沉默片刻之后,望著奔騰的河水,同時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