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傳話,就只有一把鑰匙。
換別處指定摸不著頭腦。
但舉目四望,看一眼這鎮子里低矮的土房,鑰匙本身就足夠成為線索了。
“時間不多,咱們最好不要驚動那個婆娘,”裴夏看向姜庶,“你有什么頭緒嗎?”
姜庶反問他:“真要趟這渾水?”
裴夏朝他點點頭:“相信我,物超所值?!?/p>
考慮到裴夏剛才拿出的那枚培元丹,雖然不是食補,但在秦州也十分珍稀,姜庶也不由得信他幾分。
或許裴夏真的另有考慮。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食物短缺,再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去田里拔老鄉的地舌了。
“還有條件的上鎖的人家應該不多,我們來時路上沒有見,那應該就在鎮子另一頭?!?/p>
三人沒有返回,順著大路,又往小鎮彼端走過去。
沿街所見,仍舊是低矮的土房為主,不過偶爾也能看到一些木質建筑的殘骸。
姜庶說,汜水鎮十幾年前還保有舊貌,后來洪宗弼和李胥的部隊在搶奪河北的戰斗中,鎮子多次易主,逐漸被摧殘毀滅,后續聚集來的流民,也就只能壘砌土房居住了。
也是,二十來年還不足以讓房屋完全腐朽,摧毀村鎮的,到底還是**。
一直走到鎮子另一頭,視線里終于浮現出一座別于土房的建筑。
那是個院子。
雖然墻壁有所剝落,偶爾能見到裂痕,但整體院墻依舊完整,兩扇微朽的木門緊緊合攏著,門楣上還掛著一塊牌匾。
牌匾應該是后掛的,粗糙原始的一塊木板,上面也沒有墨,而是刻出來的兩個字:齊府。
刻的人明顯短于力氣,痕跡不深,不過勾畫間能看出書法痕跡,應該是練過的。
全鎮就這么一個院子,又是“齊府”,這應該就是齊二郎想讓裴夏來的地方。
姜庶上前輕推了一下門,應聲而開,他詫異道:“這也沒鎖啊?!?/p>
“院墻不高,有心人都能翻過來,鎖不鎖沒意義?!?/p>
裴夏一邊解釋,一邊朝馮夭揚了揚下巴。
師姐毫無畏懼,率先走進了院子里。
沒有機關也沒有埋伏。
裴夏拿著折扇與長釘,這才跟了進去。
這齊家,原本應該是鎮上的大戶。
不過二十年戰火摧殘,這大宅院也凋敝損毀了大半,可見完好的,就只有三間房。
其中一間是廚房,順帶堆了木柴在里面。
另有一間,里面擺著長桌,擱有兩只干了許久的毛筆,居然是個書房。
書房里還有一副鋪蓋,似乎平日是有人睡在這兒的。
裴夏簡單搜索了一圈,并無所獲。
剩下一間則在院子最里,走到近前,才看到門上拴著一把銅鎖。
看來這就是齊二郎想讓裴夏來的地方。
謹慎地把鑰匙交給馮夭,師姐走上前推開門,確認屋里的景象后,她轉頭對裴夏說道:“有個人?!?/p>
有個女人。
裴夏走到門外一眼瞧過去,立馬就認出,那是與趙北石幾人同行的少女。
他們一行五個,除開被裴夏勸回去的裴秀,這是唯一一個女孩兒。
她此刻被人捆住了手腳,嘴里塞著麻布,發絲凌亂。
看到門被打開,她的第一反應是蜷起雙腿,畏懼地朝著里面使勁縮自己的身體,口中不斷發出“嗚嗚”的痛苦悲鳴。
所以,齊家那女人是燉了趙北石他們三個,獨獨留下了這個女孩兒?
呵,還真是婚宴啊。
那這么看來,齊二郎應該是良心未泯,想讓裴夏把這姑娘救走。
女孩在起先的驚慌后,慢慢也開始認出,這進到屋里來的人,分明是之前路上給他們生過火的那個秦貨!
她口中開始激烈地叫喚起來。
趙北石、趙北石之前給過他吃的,他得救我!
姜庶沒有動作,而是問詢似的看了裴夏一眼。
裴夏想了想:“把她腳上的繩子解了,等會兒帶著一塊離開?!?/p>
姜庶去救人,裴夏則在屋里搜索起來。
這里應該是齊二郎的臥室,雖然同樣簡陋,但至少整潔干凈,比起外面那些土房不知要強到哪里去。
沒用多久,裴夏就在屋子角落里找到了幾個錦袋,明顯是趙北石幾人的東西。
旁邊還放著三個玉瓶,讓裴夏眼前一亮。
果不其然,這些北師城的少爺小姐都是帶著丹藥出門的。
此刻事急,也來不及查驗,裴夏一股腦都往懷里一揣。
那頭姜庶也已經解開女孩腳上的繩索,但手腕仍舊綁著,嘴里也還塞著麻布。
裴夏給他使了個眼色:“趕緊走!”
可惜了,趙北石幾人的馬拴在鎮子的另一頭,要不然騎馬離去要快得多。
姜庶一把將女孩扛在肩膀上,跟在裴夏身后。
裴夏則跟在馮夭身后,讓師姐走在最前面。
結果剛到院子門口,馮夭先出去,緊接著一聲悶響,仿佛兩塊金屬撞在了一起,裴夏就看到馮夭倒飛回來,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院子外面,是那個身材極高的齊家女子。
她居然獨自一人,先回來了。
伸著脖子,往院里望了望,瞧見姜庶肩膀上扛著的“弟妹”,她眼角抽了抽,冷笑道:“找死?!?/p>
沒有多余一句廢話,她大跨步就朝著裴夏沖了過來。
煉頭動手,講究一個蠻橫,加上女人骨架本身就大,整個人朝著裴夏撲過來的時候,活像一頭瘦熊!
裴夏也不敢怠慢,先是抬起一腳晃過對方的視線,緊跟著一個旋身,另一腳鼓足了勁踢在她的小腹上。
要說秦州煉頭確實大多不精武藝,這一腳她還真就挨實了。
可挨實了又怎樣?人根本不帶晃的!
鐵骨名不虛傳,裴夏真就感覺自己一腳踢在了鐵塊上。
女人強頂著裴夏的腳,張開雙手朝他按了下來。
裴夏只能拿出袖里的折扇,頂在了她的右手掌心里。
折扇是法器,但此刻沒有靈力,也只能算得上堅固。
女人本也不在意,只是忽然,那扇骨之中“锃”一聲彈出了一枚金紅色的長針!
長針尖銳,竟然刺破了她的鐵骨血肉,雖未透掌,卻仍然一陣生疼。
女人驚怒道:“法器!”
秦州法器本就不多見,能夠刺破鐵骨,恐怕還得是玄寶級別。
與此同時,另一道身影已經飛撲過來,跳在女人的肩頭上,一把抱住了她右手的胳膊。
正是剛才被一腳踹飛的馮夭。
腦蟲沒有痛覺,**的損傷只要不影響使用,也就形同虛設。
此刻拼盡這中品銅皮的修為,一時竟也拉住了女人的臂膀。
裴夏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手里又是一枚長針,眼看就要朝著女人的面門激射而去。
對方顯然不是姜庶這種初生牛犢,雖然武藝不精,但實戰經驗豐富,剛看到裴夏抬手,她便一把攥住了肩后的馮夭,將這鮮嫩的小娘子擋在了面前。
呵,你倒是射?。?/p>
裴夏射了。
長針脫手,金紅如電。
在細微的鳴嘯聲里,長針法器直直穿透了馮夭的左胸,扎在了那女人的面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