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昭寧萬萬沒想到賀淮欽會問她這個問題。
她眉眼一彎,兩頰梨渦微現:“賀律,這么私人的問題有必要問嗎?”
“當然,法庭判斷感情是否破裂,會綜合考慮多方面的因素,夫妻生活是否早已名存實亡,這是證明雙方離婚意志是否堅定的重要佐證。”賀淮欽向后靠進椅背,雙手交疊放在桌前,以很理性的姿態望著溫昭寧,“你不愿回答,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們夫妻生活并不和諧?”
“和諧,很和諧,除了生理期外,幾乎每天都要來那么一二三四次,細節就不多說了,怕賀律聽了自卑。”
“是嗎?”賀淮欽緊咬后槽牙,不疾不徐地起身朝溫昭寧走過來。
溫昭寧坐在椅子里,本能想向后靠,但椅背限制了她的動作。
賀淮欽雙手撐在椅子的木質扶手上,居高臨下,他高大的身影帶著壓迫感和侵略性籠罩住溫昭寧,讓她無處可逃。
“我是你的離婚代理律師,為了我們能更好的合作,你最好不要對我說謊。”
他靠得那么近,近到溫昭寧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須后水的氣息以及一絲淡淡的煙草味。
明明心中慌亂,但溫昭寧偏偏一身反骨:“我沒有撒謊,賀律自己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別的男人也做不到。”
“我做不到嗎?”賀淮欽躬身,唇貼到她的耳邊,沉聲問:“溫大小姐是不是忘了,當年是誰在我懷里一遍一遍求饒,讓我放過你的?”
溫昭寧自然沒有忘記,當年那個第一次開葷吃肉的男人,仗著年輕,恨不得每晚都榨干自己來取悅她。
“如果你忘了,我可以現在就帶你回憶一下。”
賀淮欽的呼吸聲越來越重。
溫昭寧瞄到了他身體的變化。
“賀淮欽,這是你的辦公室。”她揚手抵住賀淮欽的胸膛,“我是你的客戶,賀律就是這么對客戶的嗎?”
“要我放過你也可以,那我問你的問題,好好回答。”
“不和諧,不和諧,一點都不和諧。”溫昭寧投降,如實回答,“結婚六年,陸恒宇基本都在外忙生意,不怎么回家。”
“這么聽來,溫大小姐不是夫妻生活不和諧,而是沒什么夫妻生活。”賀淮欽松開溫昭寧,陰陽怪氣地丟下一句,“難怪你這么喜歡刷男模。”
溫昭寧:“……”
賀淮欽坐回位置上,給了溫昭寧一張調查表,示意溫昭寧填寫。
溫昭寧掃了一眼,這調查表調查的是離婚當事人的婚姻基礎情況、子女撫養權以及夫妻共同財產等問題。
賀淮欽早把這張表拿出來不就完了嘛,什么夫妻生活和不和諧的,分明就是這個狗男人夾帶私貨。
溫昭寧把調查表填好了遞給賀淮欽,賀淮欽看了一眼,忽然又問:“陸恒宇和孩子的感情似乎不怎么好,為什么?”
這場離婚官司由賀淮欽代理,溫昭寧最擔心的就是賀淮欽會在打官司的過程中發現孩子身世的端倪。
果然,他問了。
幸好,她早就想好了托詞。
“因為陸恒宇不喜歡女兒,他想要兒子。”
賀淮欽曾親耳聽到溫昭寧的婆婆趙曼麗催她生男孩,對于這個回答,并沒有起疑。
他整理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文件材料,對溫昭寧說:“我今天會讓人準備好起訴狀,明天正式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
“好,謝謝賀律。那你忙,我先走了。”
溫昭寧說著站起來要走。
“用完就走?”賀淮欽伸手,一把將溫昭寧拉到自己的身側,將她按到他的腿上,“把我當什么?”
溫昭寧感覺到他鐵一般結實的大腿,以及身體的某些變化。
天,都過去這么久了,怎么還沒下去?
溫昭寧下意識要逃,賀淮欽的手臂卻緊緊環著她的腰,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里。
“溫大小姐,我現在可是你的交易對象。”他的嗓音低沉而危險。
“是交易對象沒錯,但這里不適合交易。”
“那先付點利息。”
賀淮欽說完,按住她的后頸,將她的臉壓向自己,昂頭吻住了溫昭寧的紅唇。
這個吻沒有上一次那么兇狠,但同樣算不上溫柔,他熾熱的舌強勢地闖入,掠奪了她的呼吸。
安靜的辦公室內,男女的喘息聲逐漸放大。
“咚咚咚!”
敲門聲忽然響起。
溫昭寧嚇得一把推開了賀淮欽。
他嗤笑一聲:“膽小鬼。”
“有人敲門。”
“我不讓進,沒人敢進。”
賀淮欽扣住她的下巴,重新將她吻住,又一次纏綿直入。
“賀律,沈小姐來了。”門外響起陳益的聲音。
賀淮欽停下動作,轉瞬間,他的**退散,理智歸位,主動將懷里的溫昭寧推開了。
溫昭寧一陣失落,明明上一秒他的吻還那么炙熱,可轉眼間,他又如此冷漠地和她劃清界限。
這一刻,“見不得光”這四個字忽然具象化了。
是啊,只是交易,她該時刻謹記,無論何時,都不要沉溺于這短暫的溫情之中。
“賀律,我先走了。”溫昭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沖他瀟灑一笑:“再見。”
她說完,沒去看賀淮欽的表情,轉身就走。
門外,沈雅菁正站著,她看到溫昭寧從賀淮欽的辦公室出來,臉上浮起一抹驚愕。
溫昭寧不等她開口,直接快步與她擦肩而過。
沈雅菁往賀淮欽的辦公室里走,邊走,邊轉頭去看溫昭寧的背影。
“淮欽哥,陸太太怎么在你的辦公室啊?”
“她要離婚了,以后別再喊她陸太太。”賀淮欽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襯衫,臉上恢復了慣常的疏離與冷靜,“你怎么來了?”
“哦,我明天要去醫院檢查,國內的醫院我不太熟悉,有點害怕,想讓你陪我一起去。”
“好。”
--
離婚訴訟提交后,溫昭寧每天都在等著開庭的消息。
可是,她還沒等到法院的電話,先等來了醫院的電話。
“是溫昭寧女士嗎?”
“是的。”
“你妹妹溫晚醍出了車禍,在中心醫院,你馬上過來一下。”
溫昭寧接到電話,整顆心懸空,大腦一片空白,她立刻打車去了中心醫院。
出租車在醫院門口停下,溫昭寧正要往里跑,卻被迎面而來的陸恒宇攔住。
“真是姐妹情深啊,一個電話,這么快就趕來了。”陸恒宇臉上,帶著陰謀得逞后的笑。
溫昭寧反應過來:“電話是你讓人打的?”
“是我讓人打的,不然,你躲得這么好,我怎么找你?”
溫昭寧找回青檸后,就把陸恒宇的所有聯系方式全都拉黑了,她本意是離婚之前都不再見陸恒宇,沒想到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逼她現身。
“我和你之間沒什么好說的。”
溫昭寧轉身欲走,卻被陸恒宇一把扣住手腕,往反方向拉。
“你干什么?放開我!”溫昭寧掙扎著,但卻怎么也掙不開,她見情況不妙,轉而開始喊:“救命!救命!”
可惜周圍都是些行色匆匆的病患家屬,根本沒有人有心思來管她的閑事。
好不容易有個大哥上來制止,也被陸恒宇一句“她是我老婆,在和我鬧脾氣”給打發走了。
溫昭寧被陸恒宇拖進了醫院隔壁的小公園。
這個點,小公園里空無一人。
“陸恒宇,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什么?”
溫昭寧再次試圖掙扎逃跑,卻被陸恒宇反手扇了一巴掌。
這一巴掌,陸恒宇用了十成力道,直接把溫昭寧扇倒在地,她的唇角沁出血來。
“賤人,還真敢提離婚訴訟!我給你臉了是不是?”陸恒宇指著溫昭寧,怒目圓睜,“我告訴你,要離婚可以,帶著你的小拖油瓶有多遠滾多遠,但陸家的錢,你一分都別想拿走!”
“我要求拿回的本來就是我的嫁妝。”
“從你嫁進陸家開始,你的嫁妝就是陸家的錢。我勸你最好識相,否則,下一次你妹妹會不會真的出車禍,就不得而知了。”
先是她女兒,再是她妹妹,陸恒宇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只會用她身邊人來威脅她。
溫昭寧猛地抬頭,在陸恒宇沒有防備的瞬間,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陸恒宇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胳膊上的劇痛讓他暴怒,他揚起那只未受傷的手,再次朝溫昭寧扇過來,可巴掌還沒有落到溫昭寧的臉上,一只力量感十足的大手驟然伸出,截住了陸恒宇的手。
“陸先生,欺負女人,可不算君子。”那只大手的主人冷冷的,帶著駭人的戾氣一把將陸恒宇的手推了回去。
陸恒宇踉蹌幾步才站穩,他抬起頭,看向來人,發現是賀淮欽。
“賀律,這么巧,你怎么在這里?”
賀淮欽沒回答,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溫昭寧,見她唇邊帶著血跡,他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幾分。
“沒事吧?”賀淮欽俯身將地上的溫昭寧扶起來。
溫昭寧搖搖頭。
賀淮欽遞過來一方手帕,示意她擦嘴。
陸恒宇見狀,趕忙過來解釋:“賀律,不好意思,夫妻之間拌個嘴,又讓你見笑了。”
他說著,想把溫昭寧拉到自己身邊去,賀淮欽直接擋開他的手,將溫昭寧護在了身后:“別碰她!”
陸恒宇看著賀淮欽,忽然笑起來:“賀律,她是我老婆,你以什么身份不讓我碰她?”
“我是溫小姐的離婚代理律師,根據法律規定和委托協議,在離婚訴訟期間,我有義務保護我當事人的人身安全和合法權益免受任何形式的威脅、恐嚇和不法侵害。”賀淮欽語氣不善。
陸恒宇以為自己聽錯:“賀律,你堂堂耀華律所的負責人,你怎么會接離婚官司?”
“我接什么官司,是我的自由。”賀淮欽攬住溫昭寧的肩膀,瞟陸恒宇一眼,“不過現在看來,這場離婚官司的確沒有開庭的必要了。”
陸恒宇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就聽賀淮欽又補一句:“明天上午十點,我會親自帶著溫小姐去陸家簽離婚協議。”
“我不簽什么離婚協議。”
“那可由不得你。”
--
庫里南就停在醫院的露天停車場。
賀淮欽先把溫昭寧送上了車。
“你等我一下。”他說著,轉身折進醫院。
沒一會兒,賀淮欽回到車上,手里多了一瓶碘伏和一盒無菌棉簽。
“頭轉過來。”他的聲音硬邦邦的,明顯能聽出怒意。
溫昭寧也不知道他在氣什么,只是乖乖把頭探過去,將嘴角的傷口側向他。
賀淮欽擰開碘伏瓶,用棉簽替她擦拭唇邊的血跡。
冰涼的刺痛感讓溫昭寧忍不住輕顫一下,她下意識往后躲,卻被賀淮欽扣住了肩膀。
“現在知道疼了?”賀淮欽語氣不悅,“誰出來見他的?”
“他派人給我打電話,說我妹妹出車禍了在醫院,我一時著急,忘了打電話給我妹妹確認,就來了。”
“平時和我抖機靈的時候腦子轉得挺快,今天怎么腦子生銹了?”
“那畢竟是我妹妹,我怎么冷靜啊。”
“莽撞,活該。”
他嘴里的話一句比一句硬,但手上的動作卻一下比一下輕。
溫昭寧莫名感受到了一絲溫柔,明知不該動心,這一刻,心還是變得軟綿綿的。
“你怎么在這里?”溫昭寧問。
“有事。”
“真巧。”
“是啊,不巧的話,你明天又要戴著墨鏡口罩出門了。”賀淮欽扔掉染血的棉簽,又換上一根新的,“這個有暴力傾向的男人,請問你當初看上他什么了?”
“不結婚我哪里知道他有暴力傾向?”溫昭寧嘆一口氣,“男人這種生物多狡詐啊,他們慣會偽裝,婚前一副面孔,婚后一副面孔,生了孩子后又是另一副面孔,變臉技術絕佳。”
“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還有,陸恒宇打女人,他根本算不上男人。”
溫昭寧點點頭,賀淮欽這話說得沒錯,陸恒宇各方面都算不上男人,他全身上下,除了拳頭,哪哪兒都硬不起來。
“好了。”賀淮欽處理好傷口,將用過的棉簽和碘伏全都扔進車載垃圾袋。
“謝謝。”溫昭寧照了照鏡子,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明天真的要帶我去陸家簽離婚協議?”
“怕了?”
“不怕,只是陸家肯定不會輕易妥協。”
“不用擔心,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