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別玩了,過來吃餃子。”
趙秀英一聲叫,窩在火炕上玩彈珠的孩子們齊刷刷下床。
晚飯吃的是白菜豬肉餃子,還有燉魚,寒冷的冬天來上這么一口別提多愜意。
“老大,廚房的柜子里還有我之前留了一點高粱酒,你去拿來,咱們爺四個今天把剩的那點喝了。”
“喝什么喝?沒看到孩子們還在這兒呢,光想著喝酒,老大,你別聽你爹的。”
蘇春林被媳婦教訓一頓,只好默默的不做聲吃魚。
“爺爺不傷心哇。”
蘇春林原本還皺著眉,聽見安安軟乎乎的聲音,臉色瞬間就緩和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語氣放得極柔:“爺爺不傷心,我們安安乖。”
安安眨著圓眼睛,夾起一塊沒刺的魚肉放進爺爺碗里,軟乎乎道:“爺爺吃魚,魚香,吃了就開心啦。”
蘇彥河扒了口菜,放下筷子道:“老三,弟妹,我已經跟車隊說好了,等你們開學那天,隊里卡車正好去省城拉貨,咱們一塊走,我幫你們把東西搬上樓,安置妥當再回來。”
蘇彥海:“真的?太好了,謝謝二哥。”
有二哥幫忙,他們省錢又省力。
“客氣啥,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吃完飯,蘇春林被趕去刷碗。
趙秀英蹲在炕邊,把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被抱在懷里,摩挲著上面的碎花布面。
“這被面還是前幾年你爹托人從縣城帶回來的,棉花填得足,蓋著暖和,你們去省城,啥都得買,能省一點是一點。”
正說著,尤淑琴和黃慧芳端著洗衣盆從院外進來。
趙秀英站起身,笑著解釋:“老大媳婦、老二媳婦,你們看這床棉被,一直沒怎么蓋,還是新的,我想讓老三他們帶去省城用,家里還有別的被子,咱們夠蓋,你們別多心啊。”
尤淑琴放下盆,笑著說:“媽,您這說的啥話!這被子給安安他們帶去正好,省城冬天冷,蓋著暖和,我們沒啥意見。”
黃慧芳也附和道:“就是,家里被子多,不缺這一床,您放心讓他們帶去吧。”
趙秀英聞言,心里的石頭落了地,笑著把棉被放進旁邊的包袱里:“那就好,那就好,省得我還怕你們心里不舒服。”
家里孩子多了就是有這樣的問題,總是怕偏心了某一方,其他兩方不樂意,一碗水端平并不是那么簡單的。
趙秀英把疊好的棉被放進包袱,抬頭看向正在縫補書包的林晚,語氣里滿是牽掛。
“小晚,你們進城后到底咋安排?安安這孩子年紀小,剛到省城肯定不熟,你們白天要上課,幾個孩子又沒安頓好,家里沒個人盯著可不行。”
林晚手里的針線頓了頓,眉頭輕輕皺起:“媽,我和彥海也正愁這事呢。剛到省城,我倆得先熟悉下課程,孩子們的轉學手續也沒辦妥,安安確實沒人照看。”
她嘆了口氣,又道,“實在不行,我先請幾天假,等把家里理順了再說。”
趙秀英搖搖頭:“請假哪行?剛上學就請假,人家老師該有意見了。我看啊,還是我跟你們一塊去,白天我在家照看安安,給你們做飯,等你們安頓好了我再回來。”
尤淑琴也同意,“咱媽說的沒錯,安安還小,在還不到上學的年紀,把她送去也不放心,咱媽去幫忙看著倒也方便。”
林晚早就盼著婆婆能去省城搭把手,可一直怕大嫂和二嫂有想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沒敢主動開口。
這會兒婆婆主動提出來,還得了大嫂二嫂的附和,簡直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握著婆婆的手,聲音里滿是真切的感激:“媽,真是太謝謝您了,有您在,我和彥海和海就能徹底放心了,您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黃慧芳在一旁扯著毛線,語氣里滿是不舍:“安安這就要走了,我心里還真是不得勁。”
家里就這么一個乖乖軟軟的小閨女,馬上就要見不到了,大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林晚:“大嫂,二嫂,等下次孩子們放假,你們去省城找我們,或者我們帶著安安回來,咱們一家人,孩子們的情誼也還在。”
這話趙秀英很贊同,“小晚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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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煤油燈的光暈映著炕頭。
一家人剛躺下,安安就一骨碌爬起來,摟著林婉的胳膊晃來晃去:“媽媽,我要跟你和爸爸一起睡!”
說完就往兩人中間擠,小腳丫蹬來蹬去,一點睡意都沒有。
林晚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故意板起臉:“安安乖,快躺好睡覺,不然明天不帶你去姥姥家了。”
這話一出,安安立馬停下了鬧騰,眨巴著圓眼睛看了看林晚,又看了看蘇彥海,乖乖地縮到林婉身邊,小手捏著她的衣角,小聲嘟囔:“安安這就睡,我要去姥姥家。”
原本是裝著睡覺,結果沒過一會兒,還真呼吸均勻地睡著了。
看著閨女睡熟,林晚輕手輕腳替她掖好被角,將散落的小辮子捋到耳后。
蘇彥海把煤油燈滅了,把妻子拉到炕邊躺下,兩人并肩靠著墻,聲音壓得極低。
“咱們肯去省城,我心里這塊石頭總算落了。”蘇彥海搓了搓手,語氣里滿是松快,“有她照看安安,咱倆輕松不少。”
林晚往他身邊偎了偎,嘴角帶著笑:“可不是嘛。”
婆婆主動提出來,還解了她怕大嫂二嫂心里不舒服的憂慮。
林晚:“咱媽跟著去省城就是委屈了咱爸,以后他要自己在家里了。”
蘇春林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確實有些接受不了。
他轉頭看向屋里忙前忙后的老伴,喉嚨發緊:“你這一去,得多久才回來?咱老兩口這輩子,就沒分開過這么久。”語氣里滿是不舍,還有點藏不住的委屈。
趙秀英停下手里的活,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等他們安頓好了我就回來,安安還小,我不放心。你在家也別偷懶,記得按時吃飯。”
蘇春林悶哼一聲,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沒再說話,可眼底的落寞卻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