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星山脈的兇險與蒼茫被遠遠甩在身后。
當陸塵和星織踏出那片仿佛亙古不變的原始山林,真正踏上通往青云城的官道時,一種屬于人煙的喧囂與活力便撲面而來。
官道上車馬粼粼,行人如織。有趕著馱獸、滿載貨物的行商,有風塵仆仆、攜刀佩劍的傭兵,也有像他們一樣,看起來像是剛從山脈中冒險歸來的修煉者。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水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星源氣息,與山脈中純粹的自然氣息截然不同。
陸塵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衫,容貌普通,氣息內斂,走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而星織則用一塊從死去傭兵身上搜刮來的灰色頭巾,將那頭過于顯眼的銀發盡數包裹,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紫眸。饒是如此,她窈窕的身姿與那份獨特的氣質,仍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這就是青云城……”星織低聲自語,紫眸中帶著一絲好奇,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自幼在族地與山林中長大,鮮少涉足如此人多眼雜之地。
陸塵的目光則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而平靜地掃過周圍的一切。行人的衣著談吐、貨物的種類流向、官道兩側簡易攤位上的物品……所有信息都被他無聲地采集、分析,快速構建著對這座城市的初步認知。
“能量粒子平均密度比山脈外圍高約15%,活躍度一般。人員構成復雜,以星徒境為主,間或有星軌士氣息。治安力量……存在,但分布稀疏。”他心中默默評估。
兩人的腳步不快,混在人群中,向著那座依山而建、城墻高聳的巨城走去。
越是靠近城門,人流越是密集。高達十丈的暗青色城墻上,布滿了歲月與戰斗留下的痕跡,隱約可見一些玄奧的紋路在日光下泛著微光,那是基礎的防御星陣。城門口,兩隊身著制式皮甲、氣息精悍的城衛軍正一絲不茍地檢查著入城人員,目光銳利。
輪到陸塵和星織時,一名城衛軍瞥了他們一眼,目光在星織包裹著頭發的頭巾上略微停留,隨即伸出帶著金屬護手的手。
“入城稅,一人一枚下品星石。或者等值的財物。”聲音公事公辦。
星石,星軌界的通用貨幣,既是交易媒介,也是修煉者吸收星源的輔助物。陸塵身上自然沒有,但他早有準備。他從懷中取出兩株在隕星山脈外圍順手采集的、年份不錯的“凝血草”,遞了過去。
城衛軍接過,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嗯,品質尚可,抵稅夠了。進去吧。”他揮了揮手,目光已然轉向下一個人。
順利通過關卡,踏入城門洞的陰影下,仿佛穿過了一層無形的薄膜,城內的喧囂瞬間放大了數倍。
寬闊的青石板街道縱橫交錯,兩側店鋪林立,旌旗招展。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馬聲、孩童嬉鬧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旺盛的生命律動。空氣中除了塵土和汗水,更多了食物、香料、藥材乃至金屬鍛造的復雜氣味。
“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打聽一下星軌學院招生的具體消息。”陸塵對星織說道。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星織耳中,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
星織點了點頭,緊跟在陸塵身側。身處陌生環境,她下意識地將陸塵當成了主心骨。
兩人沿著主街走了一段,陸塵目光一掃,鎖定了一家看起來不算起眼,但位置不錯、客人三教九流都有的茶館——“百味居”。
掀開略顯陳舊的布簾進去,一股混合著茶香、汗味和淡淡煙氣的味道傳來。大堂里坐了七八成客人,有高談闊論的傭兵,有低聲密語的商人,也有獨自品茗、看似落魄的修煉者。
陸塵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星織坐在他對面。很快,一個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的小二便麻利地跑了過來。
“兩位客官,用點什么?咱這兒有上好的云霧茶,還有剛出爐的千層糕……”小二滿臉堆笑,目光不著痕跡地快速掃過兩人的衣著。
“一壺清茶,兩份點心。”陸塵淡淡道,隨手又將一枚品質稍次的“凝露草”放在桌上,“剩下的,不用找了。順便,向你打聽點事。”
小二眼睛一亮,飛快地將凝露草收進袖子里,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了幾分:“客官您盡管問,小的在這青云城呆了十幾年,不敢說無所不知,但大小消息也靈通得很!”
“星軌學院,最近可有招生?”陸塵端起剛送上來的粗瓷茶杯,抿了一口,看似隨意地問道。
“哎喲,您二位也是沖著星軌學院來的?”小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招生啊,有!就在半個月后!這可是咱們青云城幾年一度的大事兒!到時候,周邊幾個城鎮有點天賦的年輕人,怕是都會擠過來!”
他壓低了些聲音:“不過,客官,今年的情況可能有點不一樣。”
“哦?怎么個不一樣法?”陸塵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聽說啊,今年學院里來了幾位大人物!”小二神秘兮兮地道,“據說是從王都那邊來的特使,還有一位據說背景通天的天才導師!所以這次招生考核,據說會比往年嚴格不少,好像……還加了什么新的考核項目。”
王都特使?天才導師?陸塵心中微動,這似乎與月無瑕信中提到的“學院內部暗流”有所關聯。
“還有呢?關于考核,可有什么具體的風聲?”
“具體的……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小二撓了撓頭,“不過,最近城里來了不少生面孔,看著都挺不凡的。而且,黑風傭兵團那群人,前幾天好像在山里吃了大虧,灰頭土臉地回來了,還折了幾個人手,最近正憋著火呢,客官你們要是從山里來的,可得小心點。”
黑風傭兵團?陸塵和星織對視一眼,心中了然,看來是之前那批人。
又問了幾個關于城內勢力分布、需要注意的事項等問題,小二都一一解答,直到有其他客人呼喚,他才告罪一聲,忙活去了。
“看來,這星軌學院的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一些。”陸塵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若有所思。
星織點了點頭,紫眸中閃過一絲憂慮:“王都來人,新的考核……會不會是針對……”
她沒說完,但陸塵明白她的意思,會不會是針對他們這些“變量”或者與星神殿作對的人?
“未必。但多加小心總無大錯。”陸塵語氣依舊平靜,“當務之急,是先通過考核,獲得一個合法的身份和棲身之所。只有在學院內部,我們才能接觸到更多信息,也更方便我們后續行動。”
他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神深邃。
“走吧,先找個地方住下。這半個月,我們需要做好萬全準備。”
結賬起身,兩人離開了茶館,融入了青云城涌動的人潮之中。他們并不知道,在茶館二樓的某個雅間里,一道冷漠的目光,正透過竹簾的縫隙,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星織那即便包裹著頭巾,也難掩其特殊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