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軌學院,演武場。
比起測靈殿的莊嚴肅穆,此地更添幾分金戈鐵馬的煞氣。巨大的圓形場地以黑曜石鋪就,邊緣矗立著符文閃爍的防護光幕。看臺上早已座無虛席,不僅有通過前兩關的考生,還有許多聞訊趕來的學院老生和導師。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瞟向候場區那個安靜的青衫身影——陸塵。
昨日“理論甲上,測靈特異”的消息,已如風暴般傳遍全院。如今,所有人都想看看,這個被月無瑕導師破格錄取的“怪胎”,在真刀真槍的實戰中,究竟是騾子是馬。
星織站在陸塵身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無數道目光中蘊含的壓力,低聲道:“很多人都在等著看你出丑。”
陸塵閉目養神,聞言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回了句:“正好。”
正好什么?他沒說。但星織從他平靜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冷意。
高臺之上,嚴嵩長老與數位導師端坐。月無瑕赫然在列,她今日換了一身便于行動的勁裝,依舊戴著那副星晶石眼鏡,目光平靜地掃視著下方。
主持考核的,是一位身材魁梧、聲如洪鐘的實戰派導師,雷猛。
“實戰考核,規則簡單!” 雷猛的聲音炸響全場,“抽簽決定對手,一對一,于場內對決!可使用任何武器、術法,不得故意致殘、致死!認輸、倒地十息不起、或出界者敗!”
“考核重點,觀察爾等臨戰應變、星軌運用、戰術智慧!現在,開始抽簽!”
光幕之上,一個個名字飛速滾動匹配。
很快,第一輪對陣出爐。
“第一場,乙柒貳叁,陸塵,對,丙壹捌玖,王虎!”
來了!
全場目光瞬間聚焦!
王虎,一個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少年,聞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縱身躍入場內,活動著手腳,骨節發出噼啪響聲,星徒二重的氣息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來,帶著一股蠻橫的味道。
“嘿嘿,小子,算你倒霉!” 王虎朝著候場區的陸塵勾了勾手指,挑釁意味十足。
陸塵緩緩睜眼,在無數道目光注視下,平靜地步入場中。與王虎的張揚相比,他顯得過于普通,身上甚至連一絲像樣的星力波動都感應不到。
“雙方就位!考核——開始!” 雷猛大手一揮。
“吼!”
王虎沒有任何廢話,開局便是一聲怒吼,雙腿猛蹬地面,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撲陸塵!他周身星力涌動,匯聚于右拳,拳頭表面泛起土黃色的光芒,隱隱帶著山石之重!
黃階下品星術——崩山拳!
這是最典型的力量型打法,仗著修為和力量優勢,碾壓對手!
看臺上響起一片低呼。不少人都覺得,陸塵恐怕連這一拳都接不下。霍山導師嘴角甚至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星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面對這迅猛的一拳,陸塵卻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嚇傻了一般。直到那土黃色的拳風幾乎要觸及他鼻尖的剎那——
他動了!
沒有硬接,沒有閃避,只是腳下看似隨意地向左后方撤了半步,同時右手并指,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快如閃電般點向了王虎沖鋒時,因發力而微微抬起的右腿膝蓋外側,一個極其隱蔽的穴位!
這一點,輕飄飄的,沒有絲毫星力波動。
然而,正全力沖鋒的王虎,卻感覺右腿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筋骨,一股強烈的酸麻感瞬間傳遍半身,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重心瞬間失衡!
“什么?!” 王虎驚駭欲絕。
陸塵的點穴手指一觸即收,身體借著后撤的慣性,如同柳絮般貼著王虎因失衡而揮舞的左臂滑開。同時,他的左肩看似無意,實則精準無比地撞在了王虎因失去平衡而空門大開的肋下!
嘭!
一聲悶響。
王虎那龐大的身軀,竟被這看似輕巧的一撞,直接帶得偏離了方向,收勢不住,如同滾地葫蘆般,“蹬蹬蹬”向前踉蹌了七八步,最終“噗通”一聲,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摔出了邊界線!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三息時間。
星徒二重的王虎,施展崩山拳猛撲。
星徒一重(甚至被認為無法修煉)的陸塵,后退半步,點出一指,輕撞一肩。
然后……王虎自己沖出了界外?
這他媽是什么打法?!
“不可能!” 王虎趴在地上,懵了半晌,才猛地跳起來,滿臉漲紅,指著陸塵怒吼,“你耍詐!你用了什么妖法?!”
陸塵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看都沒看王虎一眼,只是轉向裁判席的雷猛,平靜道:“他出界了。”
雷猛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也沒完全看清剛才電光火石間發生了什么,但規則就是規則。
“陸塵,勝!”
判決聲落下,看臺上才轟地一聲爆發出巨大的聲浪。
“臥槽!怎么回事?王虎怎么就自己飛出去了?”
“我沒看清!他就點了一下,撞了一下?”
“這……這算什么實戰?取巧吧!”
“取巧?你上去取一個試試?王虎可是星徒二重!”
質疑聲、驚嘆聲、議論聲交織在一起。
月無瑕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眼眸亮得驚人。別人看不清,她以強大的神念卻捕捉到了那瞬間的細節——精準到可怕的穴位打擊,以及對力道、角度、時機的完美把控!這絕非取巧,這是將人體力學和戰斗節奏計算到極致的體現!
“下一場!” 雷猛壓下心中的驚異,高聲道。
考核繼續,但所有人的心思,顯然都還停留在剛才那詭異的一戰上。
陸塵回到候場區,閉目不語,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接下來的幾場,他遇到的對手實力漸強,有星徒三重,甚至接近四重。
然而,戰斗過程卻大同小異。
面對一個擅長速度、施展“疾風步”試圖繞后偷襲的考生,陸塵只是提前預判了其最可能的落腳點,腳下輕輕一絆,對方便在自己高速移動的慣性下摔了個狗啃泥。
面對一個施展“纏繞術”、試圖用星力藤蔓限制他行動的少女,陸塵隨手彈出幾縷微弱的星力,精準地擊打在藤蔓能量結構的幾個不穩定節點上,那看似堅韌的藤蔓便自行寸寸斷裂,消散于無形。
面對一個手持巨斧、力量狂暴的壯漢,陸塵根本不與其硬碰,總是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斧刃,并引導對方的力量,讓其巨斧一次次劈砍在空處,最終力竭自潰。
沒有絢麗的星術對轟,沒有激烈的近身搏殺。
有的,只是精準到令人發指的點穴、絆腳、能量干擾、力道引導……
他的戰斗,不像是在比武,更像是在……解題。
每一次出手,都直指對方星術、身法、乃至發力習慣中的“漏洞”和“錯誤”。他用最小的代價,最簡潔的方式,瓦解對方的攻勢,引導對方走向失敗。
看臺上的喧嘩聲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越來越濃的震驚與沉默。
如果說第一場還有僥幸的成分,那么接連數場,都以這種近乎“詭異”的方式獲勝,就絕非偶然了!
這家伙,他真的不是在戰斗,他是在用他那該死的“理論”,解剖對手!
“怪物……” 不知是誰,低聲喃喃了一句,道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霍山導師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陸塵的表現,完全脫離了他所認知的實戰范疇,這讓他感到極其不適,甚至有一種被挑釁的感覺。
月無瑕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盛,她甚至拿出了玉簡,開始記錄陸塵每一次出手的細節和其中蘊含的原理。
終于,輪到了最后一輪。
光幕上名字定格。
“乙柒貳叁,陸塵,對,甲零零叁,林風!”
全場瞬間沸騰!
理論怪胎,對上了本屆公認的實戰天才,林家驕子,林風!
剛剛輕松擊敗了一名星徒四重對手的林風,傲然立于場中,他一身華服,氣息已達星徒四重巔峰,看向緩緩走入場內的陸塵,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與戰意。
“你的把戲,到此為止了。” 林風負手而立,姿態瀟灑,“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取巧,都是笑話!”
陸塵在他面前三丈處站定,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流風劍訣’,第三式轉向時,星力在‘風門穴’有0.3秒的凝滯。你的下盤,因過度追求速度而略顯虛浮。”
林風臉上的傲然瞬間僵住,瞳孔驟縮!
他怎么會知道?!風門穴的凝滯,是他功法未能圓滿的隱秘缺陷!下盤虛浮,更是他家族長老才偶爾提點過的弱點!
一股寒意,陡然從林風腳底竄起。
他看著陸塵那雙平靜無波,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
這家伙……他不是在戰斗。
他真的是在解題。
而自己,仿佛成了他面前那道,即將被拆解、被修正的……錯誤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