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這三天里,陸塵足不出戶,將聽竹苑里里外外摸了個透徹。他利用星軌儀反復掃描,確認那縷殘留的窺視意念徹底消散,并未再次出現(xiàn),仿佛那只是某個存在無意間的一次試探。
他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月無瑕留下的那幾枚玉簡,尤其是那本《基礎星源粒子概論(注)》中。月無瑕的見解獨到,她并非單純描述星源粒子的特性,而是試圖構(gòu)建一套解釋其行為的理論框架,其中不少猜想與陸塵來自地球的物理學知識隱隱呼應,甚至在某些細節(jié)上,提供了更符合本世界規(guī)則的補充,讓他獲益匪淺。
同時,他也沒有放下修煉。聽竹苑優(yōu)越的環(huán)境,加上優(yōu)化后的功法,讓他星徒一重的修為徹底穩(wěn)固,甚至隱隱向著二重門檻邁進。靈魂晶體與初代星軌儀的融合也更加圓融,算力調(diào)用起來如臂使指。
第四日清晨,陸塵準時離開了聽竹苑,前往位于學院核心區(qū)域的觀星閣。
觀星閣并非一座單一的建筑,而是一片由數(shù)十座高低錯落、以廊橋連接的塔樓組成的建筑群。這里是學院理論派的大本營,收藏著海量的典籍、星圖和研究資料,也是許多理論派導師授課和研究的地方。
與演武場的肅殺、星辰大殿的莊嚴不同,觀星閣區(qū)域彌漫著一種寧靜而專注的氛圍。來往的學員大多步履匆匆,抱著厚厚的書籍或閃爍著數(shù)據(jù)的玉簡,彼此間討論的也多是些艱深的公式與模型。
陸塵按照指示,來到其中一座最為高聳的黑色塔樓前。塔樓入口沒有守衛(wèi),只有一層如水波般蕩漾的光幕。
他取出月無瑕留給他的那枚代表身份的玉牌,在光幕前一晃。光幕泛起漣漪,無聲地分開一道門戶。
踏入塔內(nèi),眼前景象豁然開朗。塔內(nèi)空間遠比從外面看要廣闊,顯然是運用了空間擴展技術。穹頂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蔚藍的天空(或許是模擬的)。環(huán)形的墻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各種材質(zhì)、各種年代的書籍和卷軸。空中還懸浮著無數(shù)光團,每一個光團都是一份存儲著信息的玉簡或星圖,如同星辰般緩緩流轉(zhuǎn)。
大廳中央,是一片開闊的區(qū)域,擺放著許多桌椅,此刻正有數(shù)十名學員在此安靜地閱讀或演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紙香以及一種……屬于知識的沉淀氣息。
陸塵的出現(xiàn),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他那“理論甲上、實戰(zhàn)解題”的名聲,早已在觀星閣這片理論派的圣地傳開。目光中有好奇,有審視,也有幾分躍躍欲試的探究。
他沒有理會這些目光,徑直走向通往上層樓梯口的一名負責登記的執(zhí)事弟子。
“新生陸塵,應月無瑕導師之約前來。”
執(zhí)事弟子顯然認得他,態(tài)度頗為客氣:“月導師在第七層的‘星軌推演室’,她吩咐過,你來了可直接上去。”
道謝之后,陸塵踏上旋轉(zhuǎn)而上的樓梯。每一層都有不同的功能區(qū)域,藏書庫、靜修室、討論區(qū)、實驗室……越往上,人越少,氣氛也越發(fā)靜謐。
來到第七層,這里只有一個房間。厚重的金屬大門上銘刻著復雜的星軌紋路,散發(fā)著隱晦的能量波動。
陸塵剛走到門前,大門便悄無聲息地向內(nèi)滑開。
門后是一個極為簡潔的房間。四壁皆是某種吸光的黑色材質(zhì),使得房間內(nèi)光線柔和而集中。房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星光構(gòu)成的立體星軌模型,正在緩緩運轉(zhuǎn),無數(shù)光點生滅,線條流轉(zhuǎn),演化著某種復雜的規(guī)律。
月無瑕就站在模型前,背對著門口,依舊穿著那身素雅的導師袍,鼻梁上的星晶石眼鏡反射著模型的光芒。她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中,對陸塵的到來毫無所覺。
陸塵沒有打擾,安靜地站在門口,目光也被那復雜的星軌模型所吸引。在他的“視野”中,這模型不僅僅是能量的聚合,更是一個龐大而精密的動態(tài)系統(tǒng),蘊含著深奧的數(shù)學與物理之美。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月無瑕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伸出手指,在模型某處輕輕一點,那處原本有些紊亂的星軌線條立刻變得順暢起來。
她這才轉(zhuǎn)過身,看向陸塵,清冷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來了。”
“導師。”陸塵微微躬身。
月無瑕走到一旁的書桌后坐下,示意陸塵也坐下。書桌上堆滿了寫滿演算過程的稿紙,顯得有些凌亂。
“這三日,可有收獲?”她開門見山。
“收獲頗豐。尤其是導師對星源粒子‘波粒二象性’在微觀星軌構(gòu)筑中應用的猜想,讓學生深受啟發(fā)。”陸塵如實回答,并提出了幾個自己在閱讀時產(chǎn)生的疑問,以及基于自身物理學知識的一些延伸思考。
月無瑕聽著,鏡片后的眼眸越來越亮。陸塵的問題和思考角度,往往切中要害,甚至有些想法天馬行空,卻又隱隱自洽,讓她都感到耳目一新。
“很好。”聽完陸塵的闡述,月無瑕點了點頭,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極淡的滿意之色,“你的思維,果然與常人不同。不拘泥于固有認知,敢于質(zhì)疑,善于構(gòu)建新模型……這是理論研究者最寶貴的品質(zhì)。”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你也當知道,你如今在學院內(nèi),已是眾矢之的。理論甲上尚可說是天賦,測靈異象和實戰(zhàn)風格,卻讓你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異數(shù)’。”
“學生明白。”陸塵神色平靜。
“明白就好。”月無瑕從桌上雜亂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卷宗,推到陸塵面前,“這是學院內(nèi)部,明里暗里對你表示過關注,或可能與星神殿有所牽連的人員初步名單,以及他們的一些背景資料。你看一下,心中有數(shù)即可,不必外傳,更不可擅自行動。”
陸塵心中微震,接過卷宗。月無瑕此舉,無疑是對他的一種保護,也是一種信任的體現(xiàn)。他快速瀏覽了一遍,將那些名字和信息記在心中。其中,霍山導師的名字赫然在列,還有幾位負責學院紀律、資源調(diào)配的執(zhí)事,以及幾個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
“多謝導師。”他鄭重道。
“不必謝我。你既入我門下,我自當護你周全。”月無瑕扶了扶眼鏡,“不過,外力終究是輔助。要想在學院立足,乃至應對未來的風浪,你自身必須足夠強大。理論知識是一方面,修為境界、對星軌的實際運用,同樣不可或缺。”
她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星軌模型前:“從今日起,你每日需來此兩個時辰。我會指導你更深層次的星軌理論,同時,你也可以借助這‘千機星演陣’進行推演練習。它能模擬各種復雜的星軌環(huán)境,對你的計算力和掌控力是極好的鍛煉。”
“是。”陸塵應下。這千機星演陣一看便知非同凡響,對他而言,確實是難得的修煉資源。
“另外,”月無瑕轉(zhuǎn)過身,目光銳利地看著他,“關于你‘天賦特異’之事,學院高層已有決議,暫不深究,但會保持觀察。你需要用實際表現(xiàn),來證明你的價值,而非僅僅是‘異常’。下一次全院季度考核,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躋身新生前十。”
新生前十!這可不是單靠理論就能達到的,需要實打?qū)嵉男逓楹蛻?zhàn)力。
“學生盡力。”陸塵沒有把話說滿,但眼神中的自信卻毋庸置疑。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月無瑕開始為陸塵講解更深奧的星軌構(gòu)筑原理,從宏觀的星辰引力影響到微觀的能量粒子糾纏,內(nèi)容艱深,卻讓陸塵聽得如癡如醉。月無瑕的理論體系,正在為他打開一扇通往這個世界力量本質(zhì)的大門。
指導結(jié)束后,月無瑕便讓陸塵自行在千機星演陣上練習,自己則又埋首于那堆演算稿紙之中。
陸塵走到星演陣前,心念一動,靈魂晶體與星軌儀連接,開始嘗試操控這復雜的模型。起初還有些生澀,但很快,他那強大的算力便顯現(xiàn)出優(yōu)勢,對模型的掌控越來越熟練,甚至開始嘗試修改一些基礎參數(shù),觀察其對整個星軌系統(tǒng)的影響。
就在他沉浸于推演之中時,星軌儀忽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警報——并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自身!
在他調(diào)用算力,與千機星演陣深度連接的過程中,一絲之前潛伏在他靈魂氣息深處、幾乎難以察覺的異常印記,被星演陣磅礴而精純的能量稍稍激發(fā),顯露出了一絲痕跡!
這印記……與三日前在聽竹苑感知到的那縷殘留窺視意念,同源!
果然被人做了手腳!是在測靈殿?還是更早?
陸塵心中冰冷,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xù)著推演。但他的心神,已全部投入到對那絲異常印記的分析中。
星軌儀超頻運轉(zhuǎn),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剝離、解析著那印記的結(jié)構(gòu)。
這不是簡單的追蹤標記,更像是一種……信息錨點!它極其隱蔽,平時處于休眠狀態(tài),一旦被特定的能量頻率或神念波動激發(fā),便能將攜帶者的位置、甚至部分狀態(tài)信息,傳遞出去!
下印之人,手段高明,且其目的,絕非善意!
陸塵眼中寒芒凝聚。
想監(jiān)控我?
那就看看,到底是誰,能監(jiān)控誰!
他沒有試圖立刻清除這印記,打草驚蛇并非上策。相反,他操控著星軌儀,開始反向推演這印記的激發(fā)條件、傳遞路徑,并嘗試在其核心結(jié)構(gòu)上,附著上一層由自身算力構(gòu)筑的、更加隱蔽的反向追蹤程序!
你想通過它看我?
那我,便讓你看個“清楚”!
順便,也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一場無聲的、發(fā)生在靈魂層面的信息攻防,在這觀星閣頂層的推演室內(nèi),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