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晶殿如同一頭蟄伏在紫霧中的遠古兇獸,張著幽深的大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wǎng)。
殿內光線昏暗,只有墻壁上那些暗紫色晶石散發(fā)出微弱、混亂的光芒,將眾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空氣凝滯,彌漫著一種金屬銹蝕與能量過載后的焦糊氣味,更深處,隱隱傳來令人牙酸的能量嘶鳴與機括運轉的沉悶聲響。
“大家跟緊,注意腳下和四周。”陸塵走在最前方,聲音低沉而清晰。他的雙眸在昏暗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明亮,星軌儀的掃描波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如同蝙蝠的回聲定位,不斷將前方復雜的地形、紊亂的能量流以及隱藏的機關節(jié)點反饋回來。
星織緊隨其后,紫眸中星輝流轉,她的感知更多側重于能量本身的韻律與異常,往往能提前察覺到那些純粹物理掃描難以發(fā)現(xiàn)的能量陷阱。
周明等人則結成簡單的防御陣型,將傷勢未愈的墨淵護在中間,緊張地戒備著后方與側翼。
墨淵抱著他的工具箱,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專注和興奮,他仔細查看著墻壁上那些斷裂的符文刻痕與奇特的金屬構件,時不時低聲自語:“……能量回路居然是并聯(lián)冗余結構?這里的承重節(jié)點用了‘千疊鍛法’?不可思議……”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內推進。
殿內的通道錯綜復雜,如同迷宮,地上散落著各種破損的金屬零件和晶石碎片。墻壁上不時可以看到戰(zhàn)斗留下的痕跡,焦黑的灼痕、深深的爪印、以及被暴力破壞的機關殘骸,顯然在他們之前,已有不少探索者在此折戟沉沙。
“左轉,避開前方三米處的壓力感應板。”陸塵突然停下腳步,指向左側一條看似更狹窄的通道,“右邊那條路能量波動太強,有自毀式陷阱。”
眾人依言而行。果然,在他們轉入左側通道后不久,后方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隱約有熾熱的氣浪涌來。
“陸師兄,你怎么知道的?”一名弟子忍不住驚嘆。
“計算。”陸塵言簡意賅。
繼續(xù)前行,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較為寬敞的大廳。大廳中央,矗立著幾尊造型奇特的金屬傀儡,但大多已經(jīng)殘破不堪,倒伏在地,身上插滿了斷裂的武器。唯有最里面一尊手持雙刃、外形如同獵豹的傀儡,眼中還閃爍著不穩(wěn)定的紅光,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似乎還在勉強運轉。
“是上古守衛(wèi)傀儡!”墨淵眼睛一亮,“看它的關節(jié)結構和能量核心!雖然破損嚴重,但設計思路太精妙了!”
就在這時,那尊獵豹傀儡似乎感應到了生人的氣息,眼中紅光驟然變得刺目,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咆哮,四肢猛地一蹬,帶著殘破的身軀,化作一道紅色殘影,直撲最前方的陸塵!
速度極快!
“小心!”星織短杖一揮,一道星光屏障瞬間出現(xiàn)在陸塵身前。
嘭!
傀儡的雙刃狠狠劈在星光屏障上,屏障劇烈晃動,星織悶哼一聲,后退半步。這傀儡的力量遠超想象!
周明等人也立刻發(fā)動攻擊,星術光芒閃耀,轟擊在傀儡身上,卻只在它的金屬外殼上留下淺淺的印記,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捻懧暎Ч跷ⅰ?/p>
“它的核心防御太強!找它的能量節(jié)點!”周明急道。
然而,傀儡的動作迅捷而詭異,在人群中穿梭,雙刃揮舞,帶起道道凌厲的勁風,逼得眾人手忙腳亂。
陸塵沒有貿(mào)然上前,他冷靜地觀察著傀儡的行動模式,星軌儀高速分析著它的結構。
“左后肢關節(jié)有0.3秒的延遲……”
“能量核心在胸腔偏右,但外部有三層復合裝甲……”
“頭部傳感器是弱點,但被重點保護……”
瞬間,數(shù)十個攻擊方案在他腦海中生成又被否決。強攻效率太低,而且可能觸發(fā)其自毀程序。
“墨淵!”陸塵突然喝道,“它的能量傳輸回路,是不是在脊柱第三節(jié)和第七節(jié)有分流節(jié)點?”
正緊張觀察戰(zhàn)局的墨淵一愣,隨即下意識地回答:“啊?是!按照這種構型,脊柱是主能量通道,第三節(jié)和第七節(jié)確實是重要的分流和穩(wěn)壓節(jié)點!你怎么……”
他話未說完,陸塵已然出手!
他沒有攻擊傀儡堅固的身體,而是腳下“風行符”光芒一閃,身形如同鬼魅般繞到了傀儡的側后方!在傀儡因攻擊星織而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瞬間,他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著高度壓縮、帶著高頻振蕩特性的星力,精準無比地點向了傀儡脊柱的第三節(jié)和第七節(jié)連接處!
這不是蠻力破壞,而是能量干擾!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插入冰水,一陣刺耳的能量短路聲響起!那傀儡脊柱處的金屬外殼瞬間變得通紅,冒起青煙!它眼中的紅光瘋狂閃爍,動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的猛獸,轟然癱倒在地,四肢抽搐了幾下,眼中的紅光最終徹底熄滅。
大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周明等人看著倒地不起的傀儡,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陸塵,滿臉的不可思議。他們合力攻擊了半天都奈何不了的傀儡,竟然被陸塵如此輕描淡寫地一指“點”倒了?
墨淵更是激動地沖上前,蹲在傀儡旁邊,仔細檢查著脊柱處的損傷,嘴里不停念叨:“精準!太精準了!直接破壞了能量分流節(jié)點,導致核心過載癱瘓!這需要對它的內部結構了解到何等程度?!陸師兄,你……你難道也懂傀儡構造?”
陸塵收回手指,淡淡道:“略懂一些能量傳輸原理罷了。”他看向墨淵,“你能修復它嗎?或者,從它身上學到什么?”
墨淵聞言,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修復?這可是上古傀儡!技術斷層太嚴重了!不過……學習!當然可以學習!它的關節(jié)聯(lián)動方式、能量回路設計、核心控制符文……都是無價之寶!”他像是看到了絕世寶藏,也顧不上傷勢,立刻打開工具箱,拿出各種小巧精密的工具,開始小心翼翼地拆卸、研究起來。
陸塵沒有打擾他,而是將目光投向大廳深處。那里有一扇緊閉的、由某種黑色金屬鑄造的大門,門上刻滿了扭曲混亂的符文,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星軌儀的掃描在這里受到了極強的干擾,無法穿透大門。
“呼喚的感覺……更清晰了,就在門后。”星織走到陸塵身邊,紫眸凝視著大門,低聲道,“但也很危險,有一種……被污染的感覺。”
陸塵點了點頭。他也能感覺到,門后的能量雖然龐大,卻充滿了混亂、暴戾與一種不祥的意味,與星輝神殿那種純凈古老的星辰之力截然不同。
就在這時,正在研究傀儡的墨淵忽然發(fā)出一聲驚疑:“咦?這傀儡的核心控制符文……好像有一部分,和這大門上的符文……有相似之處!”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
只見墨淵從傀儡胸腔中取出一塊布滿灰塵的、巴掌大小的暗紫色晶板,上面蝕刻著密密麻麻的微小符文。他指著晶板邊緣幾個扭曲的符號,又指了指黑色大門中下區(qū)域幾個類似的符文。
“看!這幾個基礎能量引導符文的變體,結構幾乎一樣!只是大門上的更加復雜、扭曲,充滿了……攻擊性?”
陸塵凝神看去,星軌儀立刻開始對比分析。
“符文本源相似度87.5%。大門符文為變異體,能量導向為‘混亂’、‘侵蝕’、‘毀滅’。”星軌儀反饋。
“看來,這混亂晶殿和外面的傀儡,出自同源,或者說,后來的掌控者,扭曲了原本的技術。”陸塵得出結論,“墨淵,你能嘗試解讀這些符文嗎?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或許對我們打開這扇門有幫助。”
墨淵看著那復雜到令人頭暈的符文,臉上露出了既是興奮又是苦惱的神色:“我……我試試!我家傳的《萬符解析》里,好像提到過幾種類似結構的古符……”
他立刻盤膝坐下,將晶板放在膝上,又拿出那幾張得自偏廳的設計圖獸皮,對照著大門上的符文,開始全力推演、解析。他的眼神專注而熾熱,完全沉浸在了知識的海洋中,仿佛忘記了周圍的危險。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殿內只剩下墨淵偶爾的喃喃自語和書寫演算的沙沙聲。
陸塵和星織在一旁警戒,周明等人則負責清理方才戰(zhàn)斗的痕跡,并布置一些簡單的預警裝置。
約莫半個時辰后,墨淵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卻閃爍著狂喜的光芒!
“我明白了!雖然只是外圍的一小部分,但這扇門的能量鎖,是基于一種‘三相能量回路’并聯(lián)校驗的機制!只要我們能同時向這三個特定的能量節(jié)點,注入特定頻率和強度的星力,就能暫時打開一個缺口!”
他指著大門上三個不起眼的、如同眼睛般的凸起晶石。
“但是,”墨淵語氣凝重起來,“這三個節(jié)點的能量頻率必須絕對同步,誤差不能超過千分之一秒!而且,注入的星力屬性必須截然不同,一個是純粹的‘星辰之力’,一個是帶有‘生命韻律’的波動,還有一個……需要一種我無法理解的、仿佛‘超然物外’的奇特屬性……這最后一種,去哪里找?”
眾人聞言,心沉了下去。前兩種,星織的星靈之力可以模擬“生命韻律”,陸塵的星辰之力也足夠精純。但這第三種,“超然物外”的奇特屬性?聽起來就玄之又玄。
陸塵卻心中一動。
超然物外?無法理解?
他的靈魂晶體,那來自異宇宙的“變量”本質,算不算是“超然物外”?
“我來試試第三種。”陸塵上前一步,走到墨淵指定的那個節(jié)點前。
星織也走到另一個節(jié)點前,點了點頭。
墨淵緊張地看著他們,又看了看自己面前代表“星辰之力”的節(jié)點:“我……我盡量控制好頻率和強度……”
“開始!”陸塵低喝一聲。
三人同時出手!
星織指尖流淌出充滿生機的星靈韻律,柔和而堅定。
墨淵全力催動自身最為精純的星辰之力,小心翼翼。
陸塵則引導著靈魂晶體散發(fā)出一絲極其微弱、卻與當前宇宙規(guī)則格格不入的“異宇宙”波動,注入節(jié)點!
嗡——!!!
三個節(jié)點同時亮起!星辰之力的銀輝,生命韻律的翠綠,以及那“異宇宙”波動帶來的、無法形容色彩的混沌之光!
三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在墨淵精準的頻率控制下,達到了完美的同步!
黑色大門上的混亂符文驟然亮起,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下去!大門中央,裂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閃爍著不穩(wěn)定光芒的縫隙!
“成功了!”墨淵驚喜道。
然而,就在縫隙出現(xiàn)的剎那,一股更加濃郁、更加暴戾、充滿了毀滅與瘋狂意味的混亂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從門縫中洶涌而出!
同時,一個冰冷、沙啞、仿佛無數(shù)金屬摩擦的聲音,直接在眾人的腦海深處響起:
“闖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