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廢棄祖屋,比陸塵想象的還要破敗。幾間搖搖欲墜的土坯房,屋頂漏著大洞,門窗早已不知去向,院子里長滿了半人高的荒草。但對于一個只需要基本遮風擋雨和絕對安靜的“研究員”來說,這里足夠了。
他花了半天時間,簡單清理出最堅固的一間屋子,用干草鋪了張“床”,又用石塊壘了個簡易的灶臺。生存是第一要務,在星靈的輔助計算下,他設下了幾個利用樹枝和藤蔓制作的簡易陷阱,希望能捕捉到一些小型的野獸果腹。
安頓下來后,他立刻開始了對后山那個廢棄赤鐵礦坑的探索。
礦坑的入口如同張開的黑色巨口,隱匿在茂密的灌木叢后,向內(nèi)延伸著陡峭的斜坡。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塵土的氣息,坑道內(nèi)昏暗無光,只有零星從巖縫透入的微光,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輪廓。
“啟動環(huán)境掃描,繪制結構圖,標記能量反應。”陸塵在腦海中下令。他手中緊握著一根削尖的硬木棍,既是探路杖,也是臨時的武器。
“掃描中……坑道結構不穩(wěn)定,多處有坍塌風險。檢測到微弱、分散的赤鐵礦能量反應,分布與記憶數(shù)據(jù)吻合,確認為貧瘠礦脈。”星靈的反饋迅速而清晰。一道只有陸塵能“看”到的半透明結構圖出現(xiàn)在他的意識中,標注出安全的路徑和零星的礦物點。
依靠著結構圖的指引,陸塵避開了幾處松動的巖壁,深入礦坑。他找到了一些散落的、純度比庫房那些稍高的赤鐵礦,用準備好的破布包裹起來。效率不高,但勉強能滿足他目前低強度的“身體強化”需求。
幾天下來,他白天在礦坑邊緣謹慎地采集礦石,晚上則回到祖屋,在星的輔助下進行能量轉換和身體強化。痛楚依舊,但感受著身體力量一絲絲地增長,五感逐漸變得敏銳,這一切都成了值得的代價。他甚至開始利用刻印推演一些基礎的發(fā)力技巧和閃避動作,將強化的身體素質(zhì)轉化為實際的生存能力。
然而,礦坑內(nèi)的資源確實貧瘠得可憐。照這個速度,他可能需要數(shù)月時間才能將身體強化到普通人的水平,更別提修復刻印所需的、可能更為龐大的能量了。
必須向更深處探索。盡管星靈不斷警告深處結構更不穩(wěn)定,風險倍增。
這一天,陸塵決定冒險。他攜帶了更多的藤蔓作為安全繩,點燃了一根浸漬了松脂的簡易火把,小心翼翼地向著結構圖標注的、一條未曾探索過的向下支路前進。
這條支路更加狹窄潮濕,巖壁上滲著水珠,腳下是濕滑的碎石。火把的光芒搖曳不定,在凹凸不平的巖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
就在他全神貫注于腳下時,星靈的警報突然在腦海中尖銳響起:
“警告!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非星源力屬性!來源:前方一百五十米深處!波動模式……無法識別!帶有微弱生命反應及……高優(yōu)先級信息標記!”
陸塵心頭猛地一跳,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異常能量?非星源力?還有生命反應?
“能分析具體是什么嗎?”他壓低聲音,在意識中急切詢問。
“能量屬性未知,數(shù)據(jù)庫無匹配記錄。生命反應極其微弱,處于瀕死或深度休眠狀態(tài)。信息標記……源自刻印底層協(xié)議,標記為‘觀測者權限可接觸’。”
觀測者權限?陸塵想起星靈自稱是“觀測者單元”。難道這礦坑深處,藏著與“星律刻印”同源的東西?
危險與機遇并存。那未知的能量和生命體意味著不確定性,但“觀測者權限可接觸”和“高優(yōu)先級信息標記”又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他。
“評估風險。”他冷靜地命令。
“結構風險:高。未知能量風險:無法評估。遭遇戰(zhàn)斗風險:基于當前用戶實力,極高。建議:立即撤離。”
星的建議理性而冰冷。
陸塵沉默了片刻。火把的光芒映照著他平靜卻堅定的臉龐。撤離是最安全的選擇,但意味著他將與一個可能至關重要的線索失之交臂。在這個世界,信息的價值,有時遠高于暫時的安全。
“不,”他最終做出了決定,“繼續(xù)掃描,建立前方區(qū)域的詳細結構模型和能量分布圖。我們緩慢靠近,保持最高警戒。如有任何異動,立刻預警。”
“指令確認。模型構建中……”
依靠著星靈提供的、更加精細化的實時地圖,陸塵如同黑暗中的潛行者,每一步都落在最穩(wěn)固的巖石上,盡可能地消除聲音。他熄滅了火把,完全依靠星的掃描和自身逐漸增強的夜視能力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越是深入,那種異常的能量波動就越是清晰。那是一種……冰冷、死寂,卻又帶著某種奇異秩序感的力量,與充滿生機的星源力截然不同。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類似金屬和臭氧混合的奇特氣味。
終于,在拐過一個急彎后,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出現(xiàn)在眼前。空洞的中央,并非預想中的礦藏,而是一片觸目驚心的廢墟!斷裂的金屬支架扭曲著刺向空中,一些看不出原本形態(tài)的機械裝置散落一地,覆蓋著厚厚的灰塵和銹跡。這里的巖壁上,鑲嵌著一些早已失去光澤的晶石碎片,似乎曾是用來照明的。
這里不像是一個礦坑,更像是一處……墜毀的基地?或者某個上古遺跡的一部分?
而那股異常的能量波動和微弱的生命反應,源自廢墟最中心的一個半埋在碎石和金屬殘骸下的、約一人高的橢圓形金屬艙體。那艙體表面同樣布滿刻痕,風格與“星律刻印”碎片極為相似,但更加復雜。艙體一側有一個明顯的破口,冰冷的、非星源力的能量波動正從破口中絲絲縷縷地逸散出來。
“確認目標。能量源與生命反應均源自該封閉艙體。檢測到與‘星律刻印’同源技術特征。艙體破損度:41%。內(nèi)部生命體狀態(tài):極度虛弱,生命體征持續(xù)衰減。”
陸塵的心跳加速了。他果然找到了!一處與刻印相關的上古遺跡!里面還有一個活著……或者說,尚未完全死去的存在!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避開地上的尖銳殘骸。來到艙體破口處,他向內(nèi)望去。
艙內(nèi)布滿了他無法理解的精密結構,許多地方閃爍著零星的電火花。在艙體中央,一個類似維生裝置的透明容器內(nèi),蜷縮著一個身影。
那不是人類。
它擁有類人的形體,但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淡銀灰色的金屬光澤,頭發(fā)如同流動的水銀。它的耳朵尖長,面容精致卻毫無生氣,雙眼緊閉。它穿著一身破損的、緊貼身體的暗色服飾,上面同樣有著復雜的紋路。
而在它的額頭正中,鑲嵌著一小塊指甲蓋大小、閃爍著不穩(wěn)定微光的晶體——那異常的能量波動,正是從這塊晶體中散發(fā)出來的。
“星靈,識別該生命體!”陸塵急促地命令道。
“……數(shù)據(jù)庫匹配中……匹配失敗。非已知星軌界種族記錄。生命形態(tài)與‘星靈族’部分特征吻合度17.3%。警告:其額心晶體能量正在失控逸散,預計該生命體將在三至五個標準時內(nèi)徹底消亡。”
星靈族?陸塵想起星織,那個在隕星山脈有一面之緣的少女。她也是星靈族?眼前這個,是她的同族?
眼看一個可能與刻印、與星織、與這個世界更深層秘密相關的生命即將消逝,陸塵來不及細想。救下它,或許就能獲得至關重要的信息!
“如何穩(wěn)定它的狀態(tài)?或者中止能量逸散?”他快速問道。
“方案一:修復維生艙。所需技術及材料缺失,不可行。方案二:將其轉移至具備穩(wěn)定能量供給的環(huán)境。風險極高,移動可能加速其死亡。方案三:嘗試利用本刻印吸收或穩(wěn)定其逸散能量,但能量屬性未知,存在反向污染風險。”
三個方案,沒有一個穩(wěn)妥。陸塵看著艙體內(nèi)那銀色少女(從其外形特征暫定)越來越微弱的氣息,眉頭緊鎖。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似乎是感知到了陸塵和星律刻印的靠近,那少女額心的晶體猛地爆發(fā)出最后一股強烈的、冰冷的光芒!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信息流沖擊!”星靈的警報響起。
一股龐大的、雜亂無章的信息流,混合著那冰冷的異常能量,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從破口涌出,大部分沖向了陸塵手中的刻印碎片,也有一小部分直接灌入他的腦海!
“坐標……‘觀測站’……‘星廷’……背叛……鑰匙……”
幾個破碎的詞語,夾雜著無數(shù)無法理解的圖像和符號,瞬間塞滿了他的意識。與此同時,手中的刻印碎片劇烈震動,淡藍色的流光與那冰冷的白光交織,似乎在瘋狂地吸收和記錄著這些信息。
幾秒鐘后,光芒散去,信息流中斷。艙體內(nèi),那銀色少女額心的晶體徹底黯淡,她的生命氣息,也隨之消失無蹤。
礦坑深處,重歸死寂。只留下站在廢墟中,心神巨震的陸塵。
“星廷”、“背叛”、“觀測站”、“鑰匙”……這些破碎的詞語,與一個非人種族的死亡,交織成了一團巨大的迷霧。
但他知道,自己似乎……不小心觸碰到了一個隱藏在星軌界平靜表象下的,巨大冰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