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賣會的出色表現似乎取悅了瞬影,接下來兩天風平浪靜,連例行短信都變成了簡單的【觀察中】。
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反而讓人更不安。
五人不敢松懈,繼續窩在安全屋里磨合,但高強度訓練和緊繃的神經讓大家脾氣都有些暴躁。
這天晚上,又因為一個簡單的配合失誤,殷岐裴和陸衍差點吵起來。
“莽夫之勇!若非你強行突進,陣型豈會混亂?”
“迂腐!戰機轉瞬即逝,等你那套分析完,目標早遁走了!”
玄鏡閉目不語,周身氣息更冷。萊奧尼達斯埋頭記錄數據,試圖優化方案。瞿頌安看著這低氣壓的場面,嘆了口氣。
“停!”她站起身,“都別練了,出去吃點東西?!?/p>
殷岐裴皺眉:“此時外出,是否……”
“再待下去,沒等瞬影動手,我們先內訌了。”瞿頌安不由分說,拿起外套,“我知道附近有個夜市,這個點還開著,味道不錯。”
十分鐘后,五人坐在了一個支在路邊的麻辣燙攤子前。簡陋的折疊桌凳,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湯鍋,空氣中彌漫著香料和辣椒的濃郁氣味。
四個男人看著眼前油膩膩的桌面和一次性碗筷,表情各異。殷岐裴試圖用紙巾擦拭凳子,玄鏡對翻滾的紅油湯底表示懷疑,萊奧尼達斯在分析食材衛生指數,只有陸衍還算鎮定。
“老板,五份微辣,每份加份面?!宾捻灠彩炀毜攸c單,然后看向他們,“自己拿盤子選菜,想吃什么拿什么?!?/p>
選菜環節又是一場災難。
殷岐裴拿著夾子,對著冰柜里琳瑯滿目的串串無從下手,最后看中了一串造型奇特的——雞屁股。
玄鏡選了一堆綠葉菜,以及他感覺靈氣最足的香菇和豆腐。
萊奧尼達斯嚴格按照蛋白質、維生素、碳水化合物的比例選取,精準得像在配置營養餐。
陸衍則相對正常,拿了牛肉、毛肚和一些蔬菜。
熱騰騰的麻辣燙端上來,紅油滾滾,香氣撲鼻。
殷岐裴看著碗里那顆碩大的雞屁股,猶豫了一下,咬了一口,眉頭先是緊皺,隨即微微舒展:“此物……口感竟有幾分奇特。”
玄鏡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湯,被辣得輕輕吸氣,白玉般的臉頰泛起薄紅,卻還是又喝了一口:“味道……熾烈,倒也痛快?!?/p>
萊奧尼達斯面不改色地吃著他那碗營養均衡的麻辣燙,同時記錄:“辣度刺激內啡肽分泌,有助于緩解壓力。”
陸衍吃得相對斯文,但額角也冒出了細汗。
幾口熱湯下肚,身體暖了起來,氣氛也莫名緩和了些。
“其實?!宾捻灠矓噭又肜锏拿鏃l,忽然開口,“我以前做任務的時候,最怕遇到美食世界?!?/p>
四人動作一頓,看向她,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任務細節。
“為什么?”陸衍問。
“因為容易動感情?!宾捻灠残α诵Γ悬c苦澀,“任務要求抽離,可胃記住了味道,心就很難硬起來。就像……在某個世界,有個傻小子,明明是個王爺,卻總偷偷跑出府,就為了給我買街角那家最甜的糖炒栗子。”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還有某個修仙界的劍尊,辟谷幾百年了,因為我一句想吃凡間的烤魚,愣是跑去河邊研究了三天,烤出來的魚一半焦黑一半帶血,還非要看著我吃完……”
殷岐裴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他想起了她曾為他親手熬制的那碗,據說能安神,其實味道古怪的湯。
玄鏡垂眸,看著碗中紅油里沉浮的香菇,仿佛看到了某個雪夜,她捧著一碗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素齋,笑著遞到他面前,說:“仙尊,嘗嘗人間煙火?!?/p>
陸衍推了推眼鏡,掩飾眼中的波動,他想起了她為他學會煮咖啡,只因為他習慣熬夜處理公務。
萊奧尼達斯沉默著,邏輯核心似乎遇到了無法解析的亂碼,他想起了在星際航行的無聊日子里,她用艦隊廚房有限的材料,做出的那些形狀奇怪但味道……尚可的能量餅干。
那些被任務需要掩蓋的細節,在此刻,伴隨著麻辣燙的熱氣,悄然浮上心頭。
“所以,”瞿頌安抬起頭,目光掃過他們,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坦誠,“陸衍,你之前那個問題……我現在回答你?!?/p>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有?!彼粗懷艿难劬?,清晰地說道,“不止一瞬間,在很多個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是演戲還是真實的片刻,心動過。”
她轉向殷岐裴:“陛下,跳下城樓前,你問我后不后悔,我說不后悔,那是真話。因為在那之前,宮里的每一個日夜,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
她又看向玄鏡:“仙尊,那一劍刺下去的時候,我的手是抖的。不是因為怕死,是怕……你真的會恨我入骨?!?/p>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萊奧尼達斯身上:“統帥,0.5公分的偏差,是因為……我下不了手。哪怕知道是任務,我也沒辦法對著你的心臟開槍。”
一番話,如同驚雷,炸響在四個男人心中。
長久以來的執念、憤怒、不甘,在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原來,不全是假的。那些甜蜜的、溫暖的、刻骨的記憶,并非他們的一廂情愿。
“既然如此,”殷岐裴的聲音沙啞,“為何……”
“因為我是前妻專業戶啊。”瞿頌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的工作就是在你們人生最高點或者最幸福的時候,抽身離開,給予重擊。不動心,是職業道德。動了心……是工傷。”她試圖用玩笑緩解沉重的氣氛,但眼圈卻紅了。
“快穿局不允許員工對任務世界人物投入真實情感,那會影響判斷,甚至可能導致任務失敗,世界線崩潰。每一次任務結束,我們都要接受情感剝離……但那玩意兒,就像用橡皮擦鉛筆字,總會留下痕跡?!?/p>
她低下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面條:“我選擇退休,不只是因為累了,也是因為……那些痕跡太多了,多到快把我淹沒了。我想回到自己的世界,過平凡的生活,把那些工傷都埋起來?!?/p>
夜市嘈雜,他們這一桌卻異常安靜。
過了許久,陸衍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所以,我們對你而言,是什么?任務目標?還是……工傷證明?”
瞿頌安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你們追過來,我害怕,也想逃,但看到你們為了留下來那么努力,甚至差點……我又覺得,好像也沒那么糟?!?/p>
殷岐裴忽然將自己碗里那個沒動的、瞿頌安之前偷偷給他加的煎蛋,夾到了她碗里,動作有些生硬:“吃。”
玄鏡默默地將自己那碗沒怎么動過的麻辣燙往她那邊推了推。
萊奧尼達斯將自己分析后認為營養價值最高的幾樣菜挑了出來,放在一個干凈的空碗里,遞給她。
陸衍遞給她一張紙巾。
瞿頌安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混在麻辣燙的熱氣里。
這頓深夜的麻辣燙,沒能解決任何實質性的危機,卻仿佛融化了一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堅冰。
回去的路上,氣氛不再那么緊繃,五個人默默地走著,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快到安全屋時,萊奧尼達斯忽然停下腳步,看向路邊綠化帶的陰影處。
“怎么了?”陸衍警覺地問。
萊奧尼達斯走過去,從草叢里撿起一個小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金屬制的箭頭徽章,造型與他們之前發現的符號上的箭頭一模一樣,只是沒有了圓圈和閃電。
徽章背面,刻著一個細小的數字:2。
“這是……”瞿頌安接過徽章,心中一動,“是瞬影留下的?數字2代表什么?第二次接觸?還是……倒計時第二天?”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手機震動,匿名短信到來:
【真情流露,評分上調。協作:C。情感真實性:A。最終評估,明日見分曉,做好準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