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月光清冷。
王彰的府邸,已經被錦衣衛和京營的兵馬圍得水泄不通。
府邸內外,燈火通明,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晝。
無數錦衣衛校尉和三法司的官員,正在府內緊張的勘察著現場,盤問著府中的下人。
然而,任憑他們如何搜查,除了那具躺在臥房血泊中的無頭尸體,以及幾扇被撞破的門窗,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刺客來無影,去無蹤,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讓負責此案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皇帝只給了他三天時間。
如今,一天已經快要過去,他卻連兇手的一根毛都沒找到。
這讓他如何向皇帝交代?
“一群廢物!”
紀綱一腳踹翻一個正在搜查的校尉,怒罵道:“養你們何用!連幾個刺客的蹤跡都找不到!”
那校尉連滾帶爬的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不敢言語。
就在這時。
一個身形挺拔,面容俊秀的年輕校尉,緩緩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錦衣衛校尉服,腰間佩著繡春刀,看起來平平無奇。
但他的眼神,卻異常的深邃和銳利。
正是易容后的陳鋒。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憑借著【凌波微步】的玄妙身法,悄無聲息的混了進來。
“指揮使大人,何必動怒。”
陳鋒走到紀綱面前,淡淡的說道。
“你是什么人?誰讓你進來的!”
紀綱正在氣頭上,看到一個陌生的校尉敢來搭話,頓時怒火更盛。
“在下陳鋒。”
陳鋒不卑不亢的說道。
“陳鋒?”
紀綱一愣,隨即瞇起了眼睛,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校尉”。
他當然知道陳鋒,那個讓他感到無比忌憚和威脅的少年。
可眼前的這個人,除了氣質有些相似,容貌卻與陳鋒截然不同。
“你是陳鋒?”
紀綱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
陳鋒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心念一動,臉上的【易容面具】瞬間恢復了原貌。
那張年輕而俊秀的臉,出現在了紀綱的眼前。
“你!”
紀綱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這種神鬼莫測的手段,讓他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現在,信了嗎?”
陳鋒再次變回了校尉的模樣,淡淡的問道。
“你……你來這里做什么?”
紀綱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沉聲問道。
“自然是來查案。”
陳鋒理所當然的說道,“陛下命我協同大人辦案,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他說著,便不再理會紀綱,自顧自的在案發現場走了起來。
他催動了火眼金睛。
瞬間,整個世界在他的眼中,都變得不一樣了。
空氣中,殘留著幾道微弱的,屬于刺客的氣息。
這些氣息,都帶著淡淡的血色,充滿了殺戮與罪惡。
而在這些氣息之中,有一道,格外的不同。
那道氣息,不僅有血色,更夾雜著一絲……紫色的龍氣。
雖然很淡,但卻清晰無比。
“漢王府的人……”
陳鋒的心中,了然。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臥房的地面和墻壁上。
在火眼金睛之下,那些在普通人眼中毫無痕跡的地方,卻顯現出了一些極其細微的線索。
幾滴幾乎已經干涸的血跡,濺落在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
那血跡的顏色,與王彰的不同。
墻壁上,有一道極其輕微的劃痕,那是兵器碰撞時留下的。
而最讓陳鋒在意的,是臥房書桌下,一個香爐的底部。
那里,有一層極薄的,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粉末。
陳鋒走過去,假裝檢查書桌,手指不著痕跡的沾了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輕輕一嗅。
一股奇異的,帶著一絲甜腥味的香氣,鉆入鼻中。
“追魂香……”
陳鋒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這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西域奇香,無色無味,但一旦被人吸入,便會在其體內留下一道獨特的,只有用特殊藥水才能追蹤到的氣息。
顯然,這是刺客為了方便滅口,留下的后手。
也是漢王,為了控制那些亡命之徒,所準備的手段。
“紀指揮使,”
陳鋒站起身,指著那個香爐,淡淡的說道:“這個香爐,有些不對勁。”
“嗯?”
紀綱聞言,連忙走了過來。
他拿起香爐,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卻什么也沒發現。
“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香爐嗎?”
“大人再仔細看看底部。”
陳鋒提醒道。
紀綱將信將疑的將香爐翻轉過來,借著燈光,終于看到了那層幾乎與香爐融為一體的白色粉末。
他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在鼻尖一嗅。
臉色,瞬間大變!
“追魂香!”
作為錦衣衛指揮使,他自然認得這種歹毒的東西。
“看來,兇手,是想殺人滅口啊。”
陳鋒不咸不淡的說道。
紀綱的額頭上,再次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陳鋒這是在提點他,也是在向他展示能力。
這個少年,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他不僅手段通天,心思更是縝密如妖!
“來人!”
紀綱立刻大聲喝道,“將這香爐,還有這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部帶回詔獄!給本官嚴加審問!”
“是!”
一眾校尉立刻領命。
看著紀綱那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陳鋒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不需要親自去查,他只需要,將一個個線索,“不經意”的拋出來。
讓紀綱,這把皇帝最鋒利的刀,去幫他,披荊斬棘。
“紀大人,”
陳鋒走到紀綱身邊,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我聽說,這追魂香,只有西域的‘拜火教’,才有秘方。”
“而據我所知,漢王殿下的府中,就供奉著一位,來自拜火教的‘國師’。”
轟!
陳鋒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再次炸響在紀綱的耳邊。
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陳鋒。
他……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而且,他竟然敢,如此直白的,將矛頭,指向一位權勢滔天的親王!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陳……陳鎮撫使……”
紀綱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顫抖,“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我只是,提供一個線索而已。”
陳鋒拍了拍紀綱的肩膀,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至于怎么查,查到誰,那就是紀大人您的事了。”
“陛下,可還在等著您的結果呢。”
說完,他不再理會早已臉色煞白,渾身冰冷的紀綱,轉身,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紀綱一人,站在原地,如墜冰窟。
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個少年,徹底的綁在了同一輛戰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