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爺爺王啟的帶領下，王平安第二次踏入了王家真正的核心禁地。

武圣殿。

這里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沒有雕梁畫棟的奢華。

有的，只是一種古老到極致，仿佛從宇宙開辟之初就已存在的蒼涼與死寂。

腳下的地面，并非任何已知的材質，踩上去，有一種踏在凝固時空之上的錯覺。

四周的墻壁，呈現出一種混沌的灰色，無數肉眼不可見的法則之線在其中交織、生滅，構成了一幅凡人無法理解的，壯麗而又恐怖的宇宙圖景。

“進去吧。”

王啟停在了殿門之外，他沒有資格再往前一步。

他看著自己孫兒那略顯單薄的背影，那張剛剛還因為家族即將誕生兩位新圣而狂喜的老臉，此刻卻寫滿了凝重與擔憂。

“記住，在天雄武圣面前，收斂你所有的心思。”

“是生是死，是福是禍，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王平安點了點頭，獨自一人，邁過了那道無形的門檻。

嗡！

一步踏入。

整個世界，都變了。

外界的一切聲音，一切光影，一切感知，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斬斷。

他仿佛，墜入了一片絕對的，虛無的深淵。

神殿中央，一道身影盤膝而坐。

正是新晉武圣，前大長老，王天雄。

他閉著雙目，沒有釋放任何氣息，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

他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與這方古老神殿，與這片天地，與整個宇宙，都徹底融為一體的亙古雕像。

可就是這股與萬物同在的“自然”，卻帶給了王平安一種前所未有的，足以將他靈魂都徹底碾碎的恐怖壓力！

不是氣勢的壓迫。

不是精神的沖擊。

而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源自生命層次的，絕對的，無法抗拒的……碾壓！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六品武者。

他變成了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赤身**地，站在了一顆即將爆炸的超新星面前。

渺小。

脆弱。

無力。

他體內的真龍血脈在顫栗，那圓滿之境的三門S級戰技，在這一刻，連運轉的念頭都無法生出。

他那堪比七品宗師的四十五萬氣血，在這股無處不在的“自然”威壓面前，脆弱得像一個隨時都會被戳破的肥皂泡。

【警告！警告！檢測到不可名狀之恐怖存在！生命場正在被同化！系統核心正在遭受法則層面侵蝕！】

【正在啟動最高級別緊急避險程序……程序啟動失敗！】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要玩完了！】

意識海里，那個穿著黃金西裝，剛剛還在龍椅上紙醉金迷的鉆石小人，此刻已經嚇得縮成了一團，它抱著腦袋，在角落里瑟瑟發抖，渾身上下的數據流都在劇烈地閃爍，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我的爺！您快跑啊！別管什么承諾了！再不跑咱們連人帶系統都要被格式化了啊！】

【兩千八百萬！我那還沒捂熱乎的兩千八百萬啊！這要是被格式化了，咱們就真的成了宇宙中最窮的窮光蛋了啊！】

王平安想動。

可他的身體，連一根小指頭都無法動彈。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點一點地抹去，即將徹底融入這片宏大而又冰冷的“自然”之中。

這就是……武圣嗎？

連一絲一毫的敵意都沒有，僅僅是存在于那里，就能讓一個六品巔峰的強者，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直接從概念上被抹殺。

差距，大到了令人絕望的程度。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徹底沉淪的前一秒。

就在他那顆堅韌的武道之心，都快要被這股絕對的差距徹底壓垮的瞬間。

異變，陡生！

他眉心深處，那滴早已與他靈魂融為一體的【真龍源血】，仿佛受到了某種同源的，更高層次的召喚，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自動運轉了起來！

嗡！

一股同樣浩瀚、蒼涼、古老、尊貴的道韻，從他的體內，緩緩地，彌漫開來。

這股道韻，正是【真龍九變】的傳承核心！

奇特的一幕，發生了。

那股足以壓垮九品大宗師，足以將王平安從存在層面抹去的武圣威壓，在接觸到他身上這股道韻的瞬間，竟然……變得柔和了起來。

那感覺，不再是即將爆炸的恒星。

而是溫暖的，普照萬物的太陽。

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恐怖壓力，在這一刻，化作了最和煦的春風，輕輕拂過。

冰雪消融。

萬物復蘇。

王平安那幾乎要凝固的靈魂，重新開始流動。

他那即將崩潰的意識，也從深淵的邊緣，被緩緩拉了回來。

他非但沒有再感受到半分壓迫。

反而，產生了一種無比奇妙的，發自靈魂本源的……親近感。

就像是下游的一條小溪，在經歷了千回百轉之后，終于匯入了那片誕生了它的，浩瀚無垠的江海。

不是對抗。

不是臣服。

而是回歸。

是自然而然地，想要融入其中。

“嗯？”

神殿中央，那尊亙古不變的雕像，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

里面沒有日月星辰，沒有星河幻滅。

只有一片返璞歸真的，混沌。

仿佛宇宙未開，天地未分之前的最原始狀態。

王天雄看著那個非但沒有被自己的圣威壓垮，反而氣定神閑，甚至隱隱與自己這方圣域產生了一絲共鳴的少年，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閃過了一絲不易察可的驚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剛剛晉升，還無法完美掌控自身的力量。

剛才那股無意識散發出的圣威，別說一個六品，就算是一位九品大宗師親至，也絕對不可能如此輕松地站在這里。

可這個王平安……

他竟然，扛住了？

不，這已經不是“扛住”那么簡單了。

他甚至，還從中，品出了一絲“道”的意味。

王天雄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此子，果然是天命之人！

【真龍九變】的傳承者，其位格之高，竟然能夠與自己這初晉的武圣，產生法則層面的共鳴！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可以隨意賞賜的后輩了。

這是一個，有資格與自己坐而論道，平等交流的……道友！

王平安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與眾不同。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深刻地理解了“道子”這兩個字，背后所承載的，究竟是何等超然的意義。

這不僅僅是一個頭銜，一份權力。

這是一種位格上的升華！

是一種，即便面對武圣，也能保持自身獨立性的，無上資格！

王天雄看著王平安，那雙混沌的眸子里，充滿了欣賞，感激，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敬意。

他緩緩開口。

那不是用聲帶發出的聲音，而是法則的震動，直接在整個神殿，在王平安的靈魂深處回響。

“若無道子，我此生，無望武圣。”

“此恩，重于泰山。”

“我沒有什么物質可以賞賜于你，你所擁有的，早已超越了世俗的范疇。”

王天雄看著他，無比鄭重地，一字一句地問道。

“但，一位武圣的承諾，不知你……是否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