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坐在了爺爺對面的一張小凳子上，背挺得筆直。

客廳里的氣氛比聯(lián)邦法庭的終審現(xiàn)場還要壓抑。

他那個四品修為的老爹王玄元，和老媽喻秀就跟兩尊門神似的，一左一右地站在旁邊，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別提坐下了。

這哪里是家庭談話，這分明就是三堂會審。

而主審官就是眼前這個看似普通，卻讓整個空間都為之凝固的老人，王啟。

王平安咽了口唾沫，開始了他那套早已在腦子里排演了不下百遍的說辭。

“爺爺，是這樣的?！?/p>

“今天下午爸帶我去他那個垃圾場轉(zhuǎn)了轉(zhuǎn)。”

他的聲音努力保持著平穩(wěn)，帶著少年人應有的清澈，但每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

“我以前沒去過，第一次看到那些跟山一樣大的報廢星艦，當時就……就感覺特別震撼?！?/p>

他一邊說一邊回憶著系統(tǒng)給他播放的那些宏偉的星艦墳場景觀，試圖將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沖擊感，通過自己的敘述傳遞出去。

“特別是三號核心封存區(qū)，那些戰(zhàn)損星艦的殘骸，它們的‘龍骨’，就是支撐整個艦體的主結構，有的斷了，有的裂了，就那么暴露在外面……”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回味當時的感覺。

這恰到好處的停頓，讓王玄元和喻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著那些鋼鐵龍骨，腦子里就突然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p>

王平安繼續(xù)說道。

“這星艦的龍骨跟我們武者淬煉的脊椎骨，是不是一個道理？都是從頭到尾，支撐起一切的核心。星艦的能量管線，密密麻麻，遍布整個艦體，是不是也跟我們還沒接觸到的人體經(jīng)脈一樣，負責輸送一切？”

這話一出，王玄元和喻秀當場就愣住了。

龍骨對脊骨？

能量管線對人體經(jīng)脈？

這是什么見鬼的聯(lián)想？雖然聽起來好像有那么一絲絲的道理，但這也太天馬行空了！

一個剛突破一品沒幾天，連淬骨都沒完成的小子，竟然開始思考經(jīng)脈的問題了？

簡直是離譜！

王平安沒有理會父母那震驚到呆滯的模樣，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來扮演一個“一朝頓悟”的武癡少年。

【宿主，情緒再飽滿一點！眼神！對，就是這種對未知充滿探索欲，又帶著點迷茫的眼神！完美！】

腦海里，系統(tǒng)那歡快的聲音正在進行著實時場外指導。

在系統(tǒng)的微操下，他的精神力被巧妙地調(diào)動起來，讓他的敘述聽起來充滿了真誠與對武道真理的樸素向往。

“我就這么看著，想著，越想越入神。然后就感覺自己身體里的氣血，好像……好像跟那些冰冷的鋼鐵骨架子產(chǎn)生了共鳴。它們雖然是死的，但我好像能感覺到它們曾經(jīng)承載著萬鈞之力的那種‘勁’?！?/p>

“然后……然后我體內(nèi)的氣血就不受控制地自己動起來了，沿著我的脊椎骨一節(jié)一節(jié)往上沖，攔都攔不住。等我回過神來，就……就已經(jīng)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p>

他說完了。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王玄元和喻秀已經(jīng)徹底傻了。

這套說辭兒子剛才也跟他們說過一遍。但現(xiàn)在當著九品大宗師的面，由兒子用這種充滿了“悟性”的口吻復述出來，給他們的沖擊力強了何止十倍！

他們開始懷疑，難道……兒子說的都是真的？

難道自家兒子，真的是一個靠著觀摩廢銅爛鐵，就能一天破一境的絕世天才？

王啟一直靜靜地聽著，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就在王平安感覺自己后背的冷汗快要冒出來的時候，王啟忽然開口，打斷了這片沉寂。

“你說你感悟到了脊骨如龍，氣血貫通?！?/p>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那你揮一拳我看看?！?/p>

“把你悟到的東西，打出來?！?/p>

轟！

這句話不亞于一道晴天霹靂，在王玄元和喻秀的腦海中炸響。

考驗來了！

這是意料之外的，無法作偽的考驗！

說得再天花亂墜，都不如手上見真章！

你不是悟了嗎？

行啊。

打出來給我看看！

喻秀的臉瞬間又白了，她下意識地往前挪了半步，似乎想說什么，卻被旁邊王玄元一把拉住。

王玄元對著她，極其輕微但又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現(xiàn)在，誰求情都沒用。

這是爺爺對孫子的考核。

王平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演砸了怎么辦？

他剛剛晉升，除了感覺力量大了無數(shù)倍，對所謂的“整骨境精髓”，根本就是一知半解！

【怕什么！宿主！相信科學！啊不，相信系統(tǒng)！】

【你現(xiàn)在的身體數(shù)據(jù)，就是最完美的二品后期！你對力量的掌控，已經(jīng)深入到了每一塊骨骼！你只需要把你身體的本能打出來就行了！】

【上！給他來一發(fā)正義的背刺！不對，是正義的直拳！】

系統(tǒng)的鼓勵，讓他瞬間鎮(zhèn)定了下來。

對啊，我怕什么。

我現(xiàn)在的身體，就是最完美的證明。

他深吸一口氣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客廳中央那片空曠的區(qū)域。

王玄元和喻秀的呼吸都停滯了，兩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兒子的背影，心臟都快從胸腔里跳了出來。

王平安沒有立刻出拳。

他閉上眼睛，回憶著自己從一品突破到二品時，全身骨骼噼啪作響，氣血瘋狂奔涌的那種感覺。

回憶著自己隨意揮出一拳，打爆空氣的那種暢快。

就是那種感覺！

下一秒。

他猛地睜開雙眼！

他雙腳微微岔開，腳掌仿佛樹根一樣牢牢抓住地面。

腰背發(fā)力！

他那根淬煉了超過八成的脊椎，在這一刻就如同一張被瞬間拉滿的強弓！

一股磅礴的力量從腳底升騰而起，順著腿骨、胯骨，涌入脊椎這條“大龍”！

氣血隨之奔騰！

“喝！”

一聲低喝。

他一記樸實無華的直拳，猛然向前揮出！

這一拳，沒有任何花哨的武技招式。

但就在拳頭遞出的瞬間！

嗡！

拳鋒前方的空氣，被一股巨力瞬間壓縮，發(fā)出了一聲清晰無比，沉悶如鼓的爆鳴！

整個客廳的空氣，都仿佛被這一拳打得蕩起了一圈無形的漣漪！

拳勁！

這是二品武者才能勉強做到的拳勁外顯！

可是王平安這一拳打出的爆鳴，比尋常二品巔峰武者，還要更清脆，更凝練！

最恐怖的是這一拳之中蘊含的那股“整”勁！

力量從腳底而生，貫通腰脊，擰成一股，最后由拳鋒毫無保留地爆發(fā)出來！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這是將二品“整骨境”的奧義，理解到骨髓里，才能展現(xiàn)出的完美發(fā)力！

王玄元和喻秀徹底看傻了。

兩人都是識貨的。

王玄元作為四品大師，看得更是頭皮發(fā)麻！

他自己當年在二品的時候，為了練出這股“整”勁，被他爹也就是王啟，拿著鞭子抽了整整三個月！每天打得皮開肉綻，才勉強找到了那么一點感覺。

可自己兒子呢？

去垃圾場散了半天步，就悟了？

而且看這拳勁，這發(fā)力技巧，比他當年可標準太多了！

這……這他媽的！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都大嗎？

王玄元感覺自己幾十年建立起來的武道觀，正在寸寸崩裂。

打完這一拳，王平安緩緩收回了拳頭，胸膛微微起伏。

他感覺好極了。

這一拳打出去，他才真正體會到自己這身力量的恐怖。

客廳里再次陷入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王啟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王平安剛才出拳的位置，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倒映著空無一物的空氣，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對王平安一家三口而言，都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王平安的心又懸了起來。

是不是……演得太過火了？

一個剛頓悟的菜鳥，直接打出這么標準的一拳，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

就在他忐忑不安，王玄元和喻秀快要被這沉默逼瘋的時候。

王啟，忽然笑了。

先是嘴角微微翹起，然后是胸膛的震動，最后，演變成了一陣響徹整個別墅，震得窗戶嗡嗡作響的，酣暢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好！”

“好一個厚積薄發(fā)！”

“好一個一朝頓悟！”

這笑聲里充滿了驚喜，充滿了滿意，更充滿了壓抑了許久的釋然！

他猛地站起身幾步走到王平安面前，那只布滿老繭，仿佛蘊含著星辰之力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孫子的肩膀上。

“不愧是我王啟的孫子！”

老人家的雙眼亮得驚人，他凝視著自己的兒子和兒媳，一字一頓用一種宣告般的口吻說道。

“我終于不用擔心，我走后沒有人能夠撐不住我們這一脈的家業(y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