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美術館的警戒線外,晨光剛透過云層灑在玻璃幕墻上,卻驅不散展區內的凝重氛圍。陸衍的車穩穩停在美術館正門口,他推開車門時,指尖無意識地攥了攥黑色戰術手套——這是他每次勘察現場的習慣,仿佛戴上手套,就能更清晰地觸摸到真相的輪廓。
“陸顧問!”負責現場警戒的年輕警員快步迎上來,臉上還帶著熬夜的倦意,“趙隊在里面等著,技術組已經初步勘察了一遍,但沒發現關鍵線索。”
陸衍點頭,跟著警員穿過警戒線。美術館內的中央空調還在運轉,吹出的冷風帶著古畫特有的陳舊氣息,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讓人鼻腔發緊。三樓《月下狐》展區已被雙層隔離帶圍住,隔離帶內,幾名技術人員正蹲在地上,手里的勘察燈在地面投射出細碎的光斑,像散落的星星。
趙雷從展區內走出來,眼底帶著紅血絲,手里攥著一份皺巴巴的勘察記錄:“昨晚忙到后半夜,基本情況跟你電話里說的差不多,但有幾個地方很奇怪,你親自看看。”
陸衍沒急著進去,先在隔離帶外站定,目光掃過展區布局。《月下狐》掛在西側墻面的獨立展柜里,展柜前的地面上,三個用白色粉筆勾勒的人形輪廓格外刺眼,正好呈等腰三角分布,每個輪廓距離展柜的距離都在兩米左右,顯然死者生前都正對著畫作站立。
“先把勘察裝備給我。”陸衍伸出手,技術組的同事遞來一套全新的勘察工具——激光測距儀、痕跡刷、紫外線燈,還有一個巴掌大的便攜式光譜檢測儀。他逐一檢查裝備狀態,指尖劃過激光測距儀的顯示屏,確認數據歸零后,才彎腰穿過隔離帶。
踏入展區的瞬間,陸衍的腳步刻意放慢。他沒有先去看畫,而是蹲在最靠近展柜的那個人形輪廓旁——這是32歲的公司職員張敏的位置。他打開勘察燈,燈光沿著輪廓邊緣緩緩移動,地面是美術館特有的防滑地磚,表面光潔如新,連一絲劃痕都沒有。
“地面我們用了四種試劑檢測,”旁邊的技術人員小聲解釋,“包括魯米諾試劑,都沒檢測到血跡、體液或毒素殘留,也沒有異常足跡。我們甚至提取了地面的灰塵樣本,成分和其他展區的一致,沒有外來粉末。”
陸衍沒說話,從工具包里拿出一支細毛痕跡刷,蘸取少量專用粉末,輕輕掃過張敏輪廓旁的地磚縫隙。粉末附著在縫隙里,露出均勻的灰色,沒有任何異物。他又用激光測距儀測量了三個輪廓之間的距離:張敏與李強的輪廓間距3.2米,李強與王娟的間距3.1米,王娟與張敏的間距3米——完美的等腰三角形,像是有人刻意安排過站位。
“死者倒下時的姿勢有記錄嗎?”陸衍直起身,看向技術組組長。
“有!”組長立即遞來平板電腦,屏幕上是三名死者倒地時的現場照片。照片里,張敏雙手微抬,像是要推開什么;李強身體前傾,嘴巴大張,瞳孔擴散的細節在高清鏡頭下清晰可見;王娟則側躺著,一只手死死抓著衣角,指甲幾乎嵌進布料里——三人的姿態雖有不同,但臉上的驚恐表情如出一轍,仿佛死前看到了同一幅恐怖畫面。
陸衍盯著照片看了足足五分鐘,手指在屏幕上放大張敏的瞳孔:“法醫那邊有沒有進一步消息?瞳孔里的黑色絮狀物,能確定是什么嗎?”
“還在檢測,”趙雷湊過來,“法醫說那絮狀物很奇怪,不是任何已知的毒素或粉塵,在顯微鏡下呈纖維狀,像是某種……有機物質,但又帶著微弱的能量反應,儀器檢測時指針會輕微跳動。”
“能量反應?”陸衍皺起眉,這不符合他過往的刑偵認知。他走到展柜前,隔著玻璃看向《月下狐》。晨光透過展區的天窗,正好落在畫中白狐的眼睛上,狐瞳反射出一點微光,竟讓人產生了“狐眼在轉動”的錯覺。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才意識到是光線角度造成的假象。
“展柜檢查過嗎?”陸衍伸手觸摸展柜的玻璃,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密封性、材質,還有有沒有異常的能量波動?”
“展柜是定制的防彈玻璃,密封性很好,我們檢查了鎖具,沒有撬動痕跡,玻璃表面也沒有劃痕。至于能量波動……”技術組長撓了撓頭,“我們用專業儀器測過,展柜周邊的電磁場很穩定,只有畫框背面角落有一點點異常,但數值很低,一開始以為是儀器誤差,后來反復測了三次,確實有微弱的能量殘留,超出了普通物品的范圍。”
陸衍的目光立即落在畫框背面。展柜是嵌入式設計,畫框的背面緊貼墻面,要查看必須先將展柜移出。他對趙雷點頭:“安排人把展柜小心移開,注意不要碰到畫作,我要檢查畫框背面。”
兩名工作人員戴著手套,小心翼翼地推動展柜。展柜移動時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在安靜的展區內格外清晰。當畫框背面完全暴露時,陸衍立即打開紫外線燈,燈光下,畫框的紅木紋理清晰可見,邊緣有幾處細微的磨損,顯然是年代久遠造成的。
“這里!”技術組長突然指向畫框右下角的角落。陸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紫外線燈的照射下,那里隱約有一片極淡的熒光反應,比周圍的木質顏色稍亮一點,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拿出便攜式光譜檢測儀,將探頭貼近那片區域。儀器屏幕上的數值跳動起來,最終停在一個異常區間——確實有能量波動,雖然微弱,但與普通物品的能量輻射完全不同。
“記錄下這個位置的坐標和能量數值。”陸衍關掉紫外線燈,眉頭擰得更緊,“把畫框的材質樣本、能量殘留數據都整理好,送到實驗室加急分析。另外,將《月下狐》周邊五米內的所有物品都封存,包括展柜的玻璃碎片、墻面的涂料樣本,甚至是展區的空氣樣本,都要檢測。”
“明白!”技術組立即行動起來,有人拿出密封袋開始收集樣本,有人則用警戒線將展區五米范圍圈出,貼上“物證封存區”的標簽。
趙雷走到陸衍身邊,壓低聲音問:“你覺得這能量波動和命案有關?”
陸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三個死者的輪廓旁,再次蹲下身子。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回放著監控畫面——三名死者同時倒地,瞳孔放大,面帶驚恐,畫中狐影晃動,畫框有能量殘留,瞳孔里有未知絮狀物……這些碎片化的線索像拼圖一樣在他腦海里碰撞。
“集體恐懼致死不符合常理。”陸衍睜開眼,語氣堅定,“三個毫無關聯的人,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因同樣的恐懼反應死亡,這不可能是巧合。排除自然猝死,也排除人為投毒和設備故障,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個——存在我們現有技術還檢測不到的作案介質。”
“作案介質?”趙雷愣住,“比如什么?”
“可能是某種特殊的氣體、聲波,甚至是我們還不了解的能量形式。”陸衍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月下狐》,“這幅畫太可疑了,它的來歷、能量殘留,還有死者瞳孔里的絮狀物,說不定都和它有關。我已經讓助手聯系文物部門,調取這幅畫的完整檔案,包括它的歷任持有者、流轉記錄,還有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離奇事件。”
就在這時,陸衍的手機響了,是法醫打來的。他接起電話,臉色隨著通話內容逐漸變得嚴肅。掛斷電話后,他對趙雷說:“法醫那邊有新發現,死者體內不僅沒有毒素,也沒有任何器官病變的跡象,心臟驟停像是……突然受到強烈刺激導致的,但具體是什么刺激,還查不出來。另外,那黑色絮狀物的成分初步分析出來了,含有微量的碳、氫、氧元素,但結構很特殊,像是某種生物纖維,但又帶著非自然的能量,暫時無法歸類。”
“生物纖維?能量?”趙雷揉了揉太陽穴,“這案子越來越玄乎了,不會真像外面傳的那樣,是畫里的東西搞的鬼吧?”
陸衍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在找到科學依據之前,不要相信任何超自然的說法。所謂的‘玄乎’,只是我們還沒找到合理的解釋。現在最重要的是兩條線:一是查清《月下狐》的來歷,二是找到那黑色絮狀物的來源。另外,安排警力在美術館周邊布控,尤其是《月下狐》展區,24小時值守,防止有人破壞現場,也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好,我馬上安排。”趙雷拿出對講機,開始部署工作。
陸衍再次走到展柜前,仔細觀察《月下狐》。畫中的白狐依舊靜靜地站在月下,狐眼狹長,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湊近展柜,鼻尖幾乎貼著玻璃,試圖從畫作上找到更多線索。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一絲微弱的涼意,不是中央空調的冷風,而是從畫中傳來的、帶著些許陰冷的氣息,像深秋的月光落在皮膚上。
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再想捕捉那股氣息時,卻消失不見了。是錯覺嗎?陸衍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沒有起雞皮疙瘩,體溫也正常,或許真的是長時間勘察導致的感官疲勞。
“陸顧問,文物部門那邊回消息了,說《月下狐》的檔案比較復雜,需要整理,大概下午才能傳過來。”助手快步走過來匯報。
陸衍看了看手表,已經上午十點。他點點頭:“好,等檔案傳過來第一時間發給我。現場這邊留兩個人值守,其他人先撤,回去整理勘察數據。我再待一會兒,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其他人陸續撤離,展區內只剩下陸衍和兩名值守警員。晨光逐漸移到展區中央,落在三個白色的人形輪廓上,像是給冰冷的現場鍍上了一層暖色。陸衍再次檢查了畫框背面的能量殘留區,又用激光測距儀確認了死者與畫的距離,沒有發現新的線索。
“走吧。”陸衍最后看了一眼《月下狐》,畫中的白狐在晨光下顯得格外溫順,完全看不出與三起離奇死亡有關。他轉身走出隔離帶,心里卻沒放松——這起案子就像一團迷霧,目前找到的線索只是冰山一角,而水下隱藏的真相,或許比想象中更復雜。
離開美術館時,陸衍特意繞到正門的監控室,調出了昨晚閉館后的監控。畫面中,工作人員按流程對《月下狐》展區進行除塵,動作輕柔,沒有任何異常。直到凌晨三點,監控畫面都很穩定,沒有任何人靠近展區。
“看來問題確實出在畫本身,或者它攜帶的某種東西上。”陸衍關掉監控,對身旁的警員說,“密切關注美術館的情況,有任何異常立即匯報。”
坐上車,陸衍拿出手機,看著助手發來的死者社會關系梳理表——張敏、李強、王娟,職業、年齡、住址完全無交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案發當天下午2-3點觀賞過《月下狐》。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目光停在張敏的同事證言上:“張敏當天看完畫后,曾跟我說‘畫里的狐貍眼神像活的’,當時我以為她在開玩笑,沒當回事。”
活的?陸衍心里一動。這會不會就是觸發死亡的關鍵?他拿出筆,在筆記本上寫下:“觸發條件?觀賞時間/方式/頻率?” 隨后又畫了一個問號——目前的線索還不足以支撐任何假設,只能等文物檔案和實驗室的分析結果。
車駛出美術館停車場,陸衍回頭看了一眼那棟白色的建筑,陽光灑在玻璃幕墻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卻讓人覺得莫名的冰冷。他明白,這起離奇的懸案,才剛剛開始;而那幅《月下狐》,藏著的秘密,或許能顛覆他過往所有的探案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