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四十三分,超自然現象調查局地下總部已經開始了一天的運轉。林瑤站在任務分配板前,手指劃過一排發光的任務標簽,最終停在了一個標記為“低風險”的案例上。
“橡樹街144號,疑似騷靈現象?!彼吐暷畹溃D頭看向剛剛走進指揮中心的江淮,“看起來是個簡單任務?!?/p>
江淮接過數據板,快速瀏覽著案件詳情:“家具移動,物品失蹤,夜間異響...典型的一級騷靈活動跡象。住戶是一對年輕夫婦和一個六歲孩子?!?/p>
“正好可以測試我們新校準的便攜式能量探測器?!绷脂幣牧伺碾S身攜帶的銀色箱子,“而且,這種小任務應該不會引起鐵拳那幫人的過多關注。”
自從鏡屋事件后,調查局內部對江淮的能力產生了分歧。一些人,如技術專家鍵盤,對這種“通靈方法”充滿好奇;而行動派的鐵拳及其追隨者則依然持懷疑態度。簡單的日常任務成了他們避開爭議的最佳選擇。
四十分鐘后,他們的公務車停在了橡樹街144號門前。這是一棟整潔的郊區住宅,白色的柵欄和精心修剪的前院草坪顯得寧靜而普通,與鄰居家并無二致。
開門的是女主人莎拉·米勒,眼下有著明顯的黑眼圈,緊張地絞著雙手:“感謝你們這么快就來了。我差點就要帶著兒子去我母親家住了?!?/p>
林瑤出示了證件,語氣專業而安撫:“米勒太太,我們是來幫助您的。能告訴我們具體發生了什么嗎?”
莎拉引他們進入客廳,男主人馬克正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他看起來比妻子更加憔悴。
“一開始是小東西不見,”馬克聲音沙啞,“遙控器、鑰匙、我兒子的蠟筆...我們以為只是放錯了地方。但后來,家具開始移動。”
莎拉接話道:“前天晚上,我們醒來發現餐廳的椅子全部堆在了廚房中央。昨晚更糟...”她聲音顫抖,“亞歷克斯的嬰兒床被挪到了走廊上,而我們的床...被轉了一百八十度,頭尾調換,我們卻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林瑤打開箱子,開始組裝設備。江淮則靜靜地站在房間中央,閉上眼睛,呼吸變得緩慢而深沉。
“你在做什么?”馬克疑惑地看著江淮。
“他在感知環境的能量波動,”林瑤解釋,同時啟動了能量探測器,“有時,通過非儀器手段可以獲得不同的數據。”
探測器發出規律的滴答聲,屏幕上顯示的能量讀數完全正常。林瑤皺眉調整著靈敏度。
江淮睜開眼睛,目光投向樓梯:“樓上,兒童房?!?/p>
莎拉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你怎么知道最嚴重的事情發生在亞歷克斯的房間?”
他們沒有回答,而是跟隨莎拉上了樓。兒童房的墻壁漆成天藍色,床上散落著毛絨玩具,看起來是個普通孩子的臥室。但林瑤注意到,房間角落的溫度比周圍低了至少五度。
“這里,”她指向探測器屏幕上的能量峰值,“有明確的異常讀數?!?/p>
江淮緩緩走到房間中央,蹲下身,手指輕觸地板:“一個孩子。男孩,大約八歲。他不知道自己已經...離開了?!?/p>
馬克在門口倒吸一口冷氣:“什么孩子?這房子里除了亞歷克斯沒有別的孩子!”
林瑤已經打開了錄音設備,調整到靈體通訊頻率:“你能與他交流嗎?”
江淮點頭,閉上眼睛:“他叫...湯米。喜歡玩士兵游戲。他在找他的狗...一只叫‘斑點’的小狗。”
莎拉突然用手捂住嘴:“天啊...湯米·米勒。這房子的原主人的兒子。馬克,我告訴過你這房子有過悲劇...”
馬克臉色發白:“前任房主的確提過他們的長子小時候意外去世...但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江淮保持蹲姿,聲音變得柔和,仿佛在對一個看不見的對象說話:“湯米,你知道你現在在哪里嗎?記得發生了什么嗎?”
房間內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度,林瑤的探測器發出尖銳的警報。書架上的幾本書突然滑落在地,一個玩具士兵從盒子中滾出,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輕微的敲擊聲。
“他在展示給我們看,”江淮輕聲說,“他記得從樹上掉下來...那是1978年的夏天。他在追他的狗,爬上了后院那棵大橡樹...”
馬克突然向后踉蹌一步:“后院的確有棵老橡樹!前任房主說他們的兒子就是從那里...”
江淮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與看不見的湯米交流:“但你沒事,湯米。斑點找到了,你現在可以跟它走了。你爸爸媽媽也在等你。”
林瑤注意到探測器的讀數開始波動,然后逐漸穩定。房間的溫度慢慢回升。
“他在猶豫,”江淮閉著眼睛說,“他喜歡現在住在這里的小男孩...亞歷克斯。他以為亞歷克斯是他的新玩伴?!?/p>
莎拉眼中含淚:“有時亞歷克斯會在房間里自言自語,說有‘看不見的朋友’...”
江淮點頭:“湯米沒有惡意,他只是孤獨和困惑。他需要有人引導他去他該去的地方。”
林瑤從設備箱中取出一個小型頻率發生器:“需要我用共鳴頻率打開通道嗎?”
“不,”江淮搖頭,“強制打開通道會嚇到他。我們需要讓他自愿離開?!?/p>
他轉向莎拉和馬克:“你們有亞歷克斯的照片嗎?”
莎拉匆忙取來一本相冊,翻出一張亞歷克斯在公園里玩耍的照片。江淮將照片放在地板上,旁邊放了一塊從口袋里取出的黑色石頭。
“湯米,看,”他輕聲說,“亞歷克斯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你也有你的家人等著你???,他們來了...”
房間內突然充滿了一種溫暖的感覺,與之前的寒意形成鮮明對比。林瑤的探測器捕捉到一陣短暫的能量波動,然后一切恢復了正常。
江淮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他走了?!?/p>
馬克不可置信地看著四周:“就這樣?結束了?”
“地縛靈通常是因為強烈的執念或對死亡的不知情而被困在某地,”林瑤一邊記錄數據一邊解釋,“一旦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并放下執念,就能繼續前行?!?/p>
莎拉擦去眼角的淚水:“那個可憐的孩子...被困在這里這么多年?!?/p>
林瑤合上數據記錄本,轉向這對夫婦:“我們建議你們進行一次簡單的凈化儀式,不是為了驅逐——湯米已經離開了——而是為了給你們自己一種心理上的了結。有時,象征性的行為可以幫助人們繼續前進?!?/p>
她從設備箱中取出幾支特制的香薰蠟燭:“點燃這些,讓光線充滿每個房間,同時想著積極的念頭。這不是科學方法,但很多人發現它有幫助?!?/p>
莎拉感激地接過蠟燭:“謝謝,我們會做的?!?/p>
在下樓的過程中,林瑤輕聲問江淮:“你真的看到他了?湯米?”
江淮微微點頭:“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種感知。他穿著七十年代的短褲和T恤,頭發是金色的,左眉上有一道小疤痕?!?/p>
林瑤在數據板上快速查詢,調出了房子的歷史記錄:“檔案顯示,1978年7月,托馬斯·米勒,八歲,在后院樹上墜落身亡。描述與你的感知一致。”
回到客廳,林瑤開始向米勒夫婦解釋后續事項,而江淮則靜靜地觀察著房間。他的目光停在壁爐上方的一張照片上——那是亞歷克斯與一個看不見的對象的合影,孩子的眼睛看向鏡頭旁的空處,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這張照片...”江淮指著它。
莎拉跟隨他的目光:“哦,那是亞歷克斯堅持說有朋友在身邊時我們拍的。怎么了?”
“可以借我們用一下嗎?局里需要記錄這類現象的視覺證據?!?/p>
馬克取下照片遞給江淮:“當然,如果能有幫助的話?!?/p>
返回調查局的車上,林瑤一邊駕駛一邊說:“任務完成得很順利。沒有使用任何高強度設備,沒有強制驅逐,住戶滿意。鐵拳這次找不到任何批評的理由?!?/p>
江淮凝視著手中的照片:“看這里?!彼钢掌尘爸戌R子的反射。
林瑤瞥了一眼,差點踩下剎車。在鏡子的反射中,亞歷克斯身邊站著一個模糊的金發男孩形象,與江淮描述的湯米完全一致。
“這...這是怎么...”林瑤驚訝得說不出話。
“有時候,他們想被看見?!苯摧p聲說,“特別是那些孤獨太久的。”
回到調查局,他們開始撰寫任務報告。鍵盤興奮地沖進他們的辦公室。
“聽說你們又用‘溫和方法’解決了一個騷靈案例!”技術專家幾乎是在手舞足蹈,“能量讀數記錄非常有趣!在所謂的‘釋放’時刻,檢測到了特定頻率的能量消散,這與傳統驅逐產生的能量爆發完全不同!”
林瑤微笑:“所以現在你相信了?”
鍵盤推了推眼鏡:“數據不會說謊。這種能量消散模式表明,實體不是被強制驅逐,而是...轉化成了另一種狀態。這可能是我們對靈體本質理解的一大突破!”
就在這時,鐵拳出現在門口,表情比平時更加嚴肅。
“米勒案件,”他直截了當地說,“住戶剛剛打來電話,說家中所有異?,F象都已停止。他們的兒子也不再與‘看不見的朋友’說話?!?/p>
林瑤保持平靜的表情:“這正是我們報告中提到的結果?!?/p>
鐵拳盯著江淮看了許久,最后點了點頭:“有效就是有效。局長對你們的工作方式很感興趣。他希望你們參加明天的簡報會,詳細介紹你們的...方法?!?/p>
鐵拳離開后,林瑤轉向江淮:“這算是認可嗎?”
“算是...謹慎的接受?!苯椿卮?,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張照片上。
“有什么不對嗎?”林瑤問。
江淮指著照片中湯米的模糊形象:“他在笑。他很快樂,終于自由了。”
林瑤看著江淮,突然意識到每次使用能力后,他都會變得異常安靜?,F在她明白了——他不僅僅是在感受靈體的痛苦,也在分享他們的解脫。
“使用這種能力...對你有什么影響?”她輕聲問。
江淮沉默了一會兒:“就像同時嘗到苦與甜。他們的痛苦會留下痕跡,但他們的解脫...也是一種慰藉。”
那天晚上,當林瑤獨自整理任務檔案時,她回想起這一天的工作——簡單、有效、沒有不必要的沖突。與幾周前相比,她和江淮已經形成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她知道何時該讓他專注感知,他知道何時需要她提供技術支持。
她打開米勒案件的最終報告,在結論部分寫道:
“成功解決本案的關鍵在于理解而非對抗。地縛靈湯米·米勒并非惡意實體,而是因困惑和孤獨而滯留。通過溝通和共情,引導其自愿離開,避免了強制驅逐可能帶來的能量殘留和后續問題。建議調查局在類似低威脅案例中更多考慮這種人道主義解決方案?!?/p>
提交報告前,她猶豫了一下,然后添加了一條個人備注:
“搭檔之間的信任與默契是任務成功的重要因素。不同的技能組合——科學分析與直覺感知——可以互補,產生優于單一方法的結果?!?/p>
發送報告后,她靠在椅背上,思考著這個曾經讓她懷疑的搭檔,現在已成為她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在超自然現象調查這一領域,也許真正的突破不在于更先進的設備,而在于對不同解決問題方式的開放態度。
而在調查局的另一端,江淮獨自站在檔案室的查詢終端前,再次嘗試訪問父母的檔案。結果依然一樣——權限不足。但他注意到,自從米勒案件后,他的權限等級已經悄然從二級提升到了二級加。進展緩慢,但確實是進展。
他拿出那張亞歷克斯和湯米的照片,輕輕放在桌上。在昏暗的燈光下,照片中湯米的形象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點,笑容更加明顯。
“一路平安,湯米?!彼p聲說,然后關掉了終端,離開了檔案室。
在這個充滿未解之謎的世界里,小小的勝利也值得慶祝。而更大的謎團,可以等待另一天去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