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市中心醫(yī)院,骨外科。
張友鋼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花白的頭發(fā)顯得有些凌亂。
主治醫(yī)生扶了扶眼鏡,將手中的CT片對著燈光,“你兒子的情況不太樂觀。除了腦震蕩,左側第四、第五根肋骨骨折,左臂肱骨骨折,最麻煩的是左腿……脛骨粉碎性骨折。”
張友鋼聲音沙啞:“醫(yī)生,你……你直說,以后會怎么樣?”
醫(yī)生放下片子,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命是保住了。但這種程度的粉碎性骨折,就算恢復得再好,以后走路……大概率也是個瘸子了。”
瘸子!
他眼前一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
自己的兒子,以后要變成一個一瘸一拐的殘廢?
他踉蹌著回到病房,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藥味混合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病床上,張橫的腦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左臂和左腿都打上了厚重的石膏,高高地吊起。
他剛剛從麻藥中醒來,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全身的劇痛。
“爸……”他虛弱地喊了一聲。
張友鋼一言不發(fā)地走到床邊,一旁的張勝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想要解釋。
張友鋼一拳砸在床頭的鐵欄桿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壓抑著怒火,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張橫頭痛欲裂,根本無法完整地敘述。
張勝嚇得一哆嗦,將事情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著重強調了徐一鳴如何囂張,陳美清如何不給面子。
然而,他預想中的同仇敵愾并未出現(xiàn)。
張友鋼猛地回頭,眼睛死死盯著張勝:“市場整頓?誰給你們的權力去搞市場整頓?拿著雞毛當令箭,你們以為自己是誰?把整個市場的商戶都得罪了,激起民憤,這個后果你們擔得起嗎?!”
張勝嚇得連連后退,結結巴巴地辯解:“不……不關我的事啊姑父!都……都是橫哥的主意!”
“廢物!”張友鋼的怒火終于找到了宣泄口,指著病床上的兒子破口大罵,“我讓你去摸摸底,不是讓你去當惡霸!現(xiàn)在好了,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你滿意了?!”
罵完,他喘著粗氣,又追問了一句:“撞斷椅子的那兩條狗,是誰家的?查出來沒有?”
張勝趕忙搖頭,努力回憶著當時的場景:“沒……沒見過。前面那條黑的,跟狼犬似的,又高又壯。后面那條是棕色的藏獒,兇得很!我們南洋村就沒見過這兩條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補充了一句:“徐一鳴那小子以前是養(yǎng)了條黑狗,但就是條矮墩墩的土狗,而且……而且早就被橫哥一腳給踢死了,不可能長那么大!”
“好,好得很!”張友鋼咬牙切齒,“不管是誰家的狗,不管它主人是誰,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我兒子這筆賬,必須用血來還!”
張勝見狀,立刻拍著胸脯表忠心:“姑父你放心!我這就發(fā)動咱們張家的宗族親友,挨家挨戶地查,就不信找不出那兩條畜生!”
病床上的張橫忍著劇痛,艱難地開口:“爸……光找狗……不夠……”
張友鋼看著兒子這副殘廢的模樣,心頭一痛,最后所有的怒火與不甘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過,最終按下了那三個數(shù)字。
“喂,110嗎?我要報警……”
第二天,清晨。
徐一鳴是被一股熟悉的腥臭味給熏醒的。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低頭一看,皮膚表面又附著了一層薄薄的、帶著腥氣的綠色泥垢。
他已經習慣了,這是身體新陳代謝的產物,每一次排出后,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和感官又精進了幾分。
他下意識地站到墻邊的身高刻度尺前,用鉛筆在頭頂比劃了一下。
一米八五。
又長高了一厘米。
他扯了扯嘴角,走進衛(wèi)生間,擰開花灑,任由冰涼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將那層污垢徹底洗凈。
收拾妥當后,他站在窗前,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
烏云層層疊疊地壓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而壓抑的氣息,一場雷暴雨正在醞釀。
今天還出門釣魚嗎?他有些猶豫。
正在這時,一陣熟悉的、低沉而有力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他家門口。
那輛黑色大G,在南洋村這片老舊的民居中,顯得格格不入。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精致臉龐。
李沐月摘下墨鏡,沖著院子里的徐一鳴揚了揚下巴。
“徐總,早上好啊。準備好今天去哪兒盤老板了嗎?”
徐一鳴無奈地走出院門:“你還真來啊?”
“那當然!”李沐月理所當然地挑了挑眉,“愿賭服輸。掐魚打賭我輸了,給你當十天魚童,說到做到。本小姐的承諾,可比黃金還貴。上車吧,今天帶你去個新釣點。”
徐一鳴指了指天:“今天會有雷暴雨,不適合釣魚。”
“切,現(xiàn)在只是天黑,雨還沒下來呢。”李沐月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等雨來了咱們再撤,怕什么。趕緊的,別磨蹭!”
看著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徐一鳴只能在心里感嘆,這女人的釣魚癮實在是大得沒邊了。
他沖屋里招了招手,琪琪立刻躥了出來,熟練地跳上后座。
車門關上,一股復雜的香氣瞬間包裹了徐一鳴。
他那異常靈敏的嗅覺立刻分辨出,這其中有李沐月身上那股類似于深海的氣息,有昂貴的皮革座椅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和藥膏的味道。
他瞥了李沐月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先去江邊老地方看看情況。
半小時后,嘉陵江邊。
車剛停穩(wěn),李沐月就皺起了眉頭。
“今天怎么回事?人這么多?”
放眼望去,昨天他們釣魚的那片釣位,此刻竟被一字排開的釣魚佬占滿了,粗略數(shù)下來,足足有八個人,將最好的位置堵得嚴嚴實實。
徐一鳴的目光掃過人群,視力強化后的雙眼讓他輕易地看清了每個人的臉。
他抬手一指:“喏,那不是你的老熟人嗎?”
李沐月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人群之中,張志遠和張鵬飛兩人正唾沫橫飛地跟身邊的釣友吹噓著什么,尤其是張鵬飛,臉上那囂張嘚瑟的表情,仿佛昨天在地上學狗叫的人不是他一樣。
一股無名火一下就從李沐月心底冒了出來。
她直接摸出手機,調出昨天錄下的那段高清視頻。
視頻里,兩個大男人一邊在地上爬,一邊發(fā)出汪汪的叫聲,滑稽又屈辱。
李沐月毫不猶豫打開某音,點擊上傳。
視頻發(fā)布成功后,她還不解氣,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點了幾下,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花了大價錢,給這條視頻投了最貴的“抖加”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