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李沐月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一陣天旋地轉,鏡頭終于對準了客廳一角。
一個粉得有些俗氣的豪華狗屋占據了畫面中心,門口還掛著個琪琪公主的城堡的小牌子。此刻,城堡的大門緊閉,任憑李沐月怎么呼喚,里面都毫無動靜。
“它……它躲在里面不肯出來!肯定是知道自己變丑了,沒臉見人了!”李沐月聽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
徐一鳴感覺跟這個女人溝通,簡直比在礁石上刮藤壺還累。
他清了清嗓子,放緩了語氣,安撫道:“琪琪,出來,讓我看看。”
狗屋里靜悄悄的。
“別害羞,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徐一鳴耐著性子,“快點,讓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徐一鳴的耐心終于告罄:“我數三聲。再不出來,以后就別想回南洋村了,也別想再跟我一起洗澡了。一,二……”
話音未落,那扇裝飾著蕾絲花邊的狗屋小門,吱呀一聲,被從里面頂開了一條縫。
一只毛茸茸的腦袋,猶猶豫豫地探了出來。
緊接著,一條瘦了一圈的身影,慢吞吞、一步三挪地爬了出來,垂著頭,尾巴無力地耷拉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生無可戀的頹喪氣息。
饒是徐一鳴早有心理準備,看到琪琪此刻的模樣,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哪里還是那條威風凜凜、毛發油光水滑的獵犬?
它身上的黑毛掉得七零八落,東一塊禿,西一塊禿,活脫脫一個移動的狗皮膏藥。
那些禿掉的地方,露出了底下粉嫩的皮膚,看上去就像是得了什么嚴重的皮膚病,丑得簡直慘不忍睹。
“我靠!琪琪你這是被人拔毛了?”徐一鳴下意識地爆了句粗口,隨即又覺得不對,他仔細端詳著視頻里琪琪的慘狀,“丑是丑了點……喂,身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癢不癢?”
琪琪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了鏡頭一眼,隨即汪地短促叫了一聲,算是回答。
不疼也不癢。
這就奇怪了。
徐一鳴心頭疑云更重。
按理說,琪琪早就過了換毛期,怎么會突然掉毛掉得這么厲害?
而且看樣子,這更像是……一種蛻變?
“那……那現在怎么辦啊?”李沐月六神無主的聲音再次響起,“要不要送醫院?可是我……我不敢去,萬一醫生說它得了絕癥要安樂死怎么辦?”
“送!馬上送去最好的寵物醫院!錢不夠我轉你!你舍得看著這么可愛一條狗,就這么禿下去?”
他故意把可愛兩個字咬得很重。
“當然不想!”李沐月立刻反駁,卻又扭捏起來,“可是……可是我已經兩天沒釣魚了,我腦子里現在全是魚竿甩出去的感覺,我做夢都在釣大魚……手癢得厲害……”
徐一鳴:“……”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大小姐的魚癮,比毒癮還大。
他沉吟片刻,腦中飛速權衡。
琪琪的狀況很詭異,必須查清楚。
“這樣,你聽我說。明天一早,你先帶琪琪去寵物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如果醫生說問題不大,只是小毛病,你就把它安頓好,然后你自己一個人,來南洋村找我。”
視頻那頭的李沐月眼睛瞬間亮了。
可她還沒來得及答應,視頻里的琪琪卻不干了。
它猛地抬起頭,對著手機屏幕發出一連串憤怒的狂吠,那架勢,仿佛在控訴徐一鳴是個拋棄糟糠之妻的負心漢。
“你叫什么叫!”徐一鳴哭笑不得,只能隔空安撫,“你現在是病號,病號就得好好休養,不能出來吹風曬太陽,懂不懂?等病好了,帶你抓遍七大洋的螃蟹!”
琪琪的叫聲弱了下去,喉嚨里發出一陣不甘的嗚咽,最后還是耷拉下腦袋,算是默認了這個安排。
“那就這么說定了?”李沐月小心翼翼地確認,“明天,我去找你?”
“前提是,必須先確認琪琪沒事。”徐一鳴嚴肅地叮囑,“如果它情況嚴重,你必須寸步不離地守著它。”
“那肯定!琪琪要是有事,我哪里還有心情釣魚!”李沐月拍著胸脯保證。
兩人又閑聊了兩句,李沐月便風風火火地掛了視頻,說是要去洗個澡,好準備明天的戰斗。
徐一鳴放下手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一抬頭,卻正好對上小姑陳美清那雙促狹的、帶著笑意的眼睛。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尷尬的熱氣瞬間從脖子根竄到了腦門。
完蛋,剛才跟李沐月和琪琪那一通又是威脅又是哄騙的對話,小姑從頭到尾聽得一清二楚。這簡直是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
“咳……”他干咳一聲,試圖找回一點面子。
陳美清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她端著碗筷,慢悠悠地走進廚房,嘴里卻自言自語:“哎喲,現在的年輕人哦,真是看不懂。跟狗說話,比跟我這個小姑說話還有耐心。”
徐一鳴的臉更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看那李姑娘就挺好的嘛。”陳美清從廚房里探出頭,笑瞇瞇地打量著窘迫的侄子,“活潑開朗,雖然嬌氣了點,但心眼不壞。一鳴啊,有空帶人家回家里來坐坐,小姑給你做大鵝吃。”
“小姑,你別亂點鴛鴦譜了!”徐一鳴急忙辯解,“我跟她就是……就是釣友!純釣友!沒別的想法!”
“以前可以沒有,”陳美清眨了眨眼,“現在,你可以有點想法了。”
徐一鳴徹底沒了脾氣,只能埋頭收拾桌子,假裝沒聽見。
陳美清洗完碗出來,擦了擦手,“不過,一鳴,有句話小姑得提醒你。”
“嗯?”
“你那個女上司,叫姜欣的,”陳美清的眉頭微微蹙起,“那個女人,看起來可不像李姑娘這么單純。你離她遠一點,別被人家給騙了。”
徐一鳴的動作一頓,抬起頭,有些訝異。
他沒想到小姑會突然提起姜欣。
“你想多了,小姑。”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跟姜總就是純粹的生意往來,人家幫我賣魚,我給她供貨,就這么簡單。再說了,我一個相貌平平的窮**絲,人家那種又漂亮又有錢的白富美,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他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奇怪,”他嘟囔了一句,“我媽長得那么好看,怎么我就一點都沒遺傳到呢?”
陳美清心想,因為你根本不是你媽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