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徐一鳴一只手死死摳住巖縫,另一條手臂則將懷里那具柔軟卻冰涼的身體牢牢抱緊。
而李沐月,此刻大腦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讓她將所有信任都寄托在了身前這個男人身上。
她的雙臂緊勒著他的腰,臉頰死死地貼在他的胸膛上,隔著一層薄薄的濕透的速干衣,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肌肉的輪廓。
海潮聲之外,一種更清晰、更有力的聲音,穿透了冰冷的海水和呼嘯的海風,直直地擂在她的耳膜上。
那是徐一鳴的心跳。
而徐一鳴,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懷中女人的顫抖。
透過那層被海水浸透、緊緊貼合的布料,他能感覺到她肌膚的溫軟與細膩,一種截然不同的觸感,讓他心頭微微一蕩。
又一波不算太大的浪花拍打在兩人腳下,這記沖擊,瞬間敲醒了兩個沉浸在異樣氛圍中的人。
兩人幾乎是同時松開了手,彈開,各自抓住繩索,維持著身體的平衡。
李沐月猛地扭過頭去,假裝檢查巖壁上的海佛手,但那股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的熱流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完了!
剛才那副恨不得把自己揉進他身體里的丑樣子,全被他看光了!
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的每一分曲線都讓她感到無所遁形。
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徐一鳴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先上去,這里太危險了。我把你帶出來的,就得把你安全送回去。”
這話本是關心,聽在李沐月耳朵里卻變了味。
她猛地回頭,“誰要你負責了?我是自愿下來的,就算被浪卷走也跟你沒關系!”
她最討厭的,就是被當成需要保護的弱者。
徐一鳴看著她眼里的執拗,知道再勸也是白費口舌。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將工具重新握在手中,對準了巖縫里的目標。
“抓緊時間,馬上要漲潮了。”
李沐月冷哼一聲,也扭頭開始和那些頑固的海佛手較勁。
只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即便有徐一鳴給的工具和技巧,她撬下來的海佛手也大多是殘次品。
而徐一鳴那邊,動作高效得令人發指。
等到潮水線明顯上漲,幾乎要淹到他們腳邊時,兩人才不得不停止作業。
徐一鳴身側掛著兩個沉甸甸的網兜,而李沐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半個網兜都沒裝滿。
攀爬回去的過程,對兩人都是巨大的考驗。
之前采挖藤壺和海佛手已經耗盡了他們大半的體力,現在每向上挪動一寸,都感覺手臂和雙腿的肌肉在發出痛苦的哀鳴。
當兩人終于翻上礁石頂部時,幾乎是同時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不行了……走不動了……”李沐月仰面躺著,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回去還要開那么久車,我寧可死在這里。”
徐一鳴的體力也消耗到了極限,他看了一眼天色和那堆戰利品:“先回山洞休息一下,恢復點體力再走。”
這個提議得到了李沐月無聲的點頭。
兩人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地挪回了那個隱蔽的山洞。
一進洞,李沐月就徹底卸下了所有偽裝,什么李家大小姐的形象、什么優雅矜持,統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整個人倒在那張由徐一鳴之前做好的床上,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
“啊……活過來了……”她四仰八叉地躺著,“完了完了,我感覺我明天肯定要癱瘓了……腰酸背痛腿抽筋,骨頭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徐一鳴靠在洞壁上,聽著她的碎碎念,隨口接了一句:“要幫忙嗎?”
話音剛落,一只白皙纖細的胳膊就從那堆衣物里伸了出來,直挺挺地遞到他面前。
“要!快!給我好好按按,放松一下肌肉,不然我真要廢了!”
徐一鳴啞然失笑,也沒反駁,走過去盤腿坐下,握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熱,帶著常年勞作留下的薄繭。
當他的手指按上她酸脹的小臂時,李沐月舒服得哼唧了一聲。
就在李沐月飄飄欲仙,感覺整條胳膊的魂兒都被按回來了的時候,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她……她什么時候把那件濕透的防曬衣給脫了?
身上只穿著一件灰色的運動背心,因為出了汗又被海水打濕過,此刻正緊緊地貼著肌膚。
徐一鳴那帶著薄繭的指腹每一次按壓、每一次揉捏,都直接作用在她的皮膚上,那觸感清晰得讓她心尖發顫。
自己這是在干嘛?!
她猛地睜開眼,腦子里一片混亂。
我不是最討厭和別人有肢體接觸嗎?
從小到大,除了家人,哪個男人敢這么碰我?
可為什么對著徐一鳴,自己竟然……這么放心?
念頭飛轉,從兩人在江邊初見到后來的種種經歷,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一起釣魚,一起趕海,一起墜崖,又一起被巨浪拍打……這家伙雖然嘴巴有時候很賤,但關鍵時刻,卻從未掉過鏈子。
他們,好像已經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戰友了吧?
想到這里,李沐月心里那點別扭和警惕,不知不覺就煙消云散了。
算了,矯情什么,就當是戰友間的互助好了。
她重新閉上眼睛,徹底放松下來,任由他施為。
一條胳膊按完,又換了另一條。
當兩條手臂的酸痛都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后,徐一鳴停下了動作。
山洞里很安靜,只有外面隱約的海浪聲。
徐一鳴打破了沉默。
“胳膊好了,腿呢?”
徐一鳴問出口就后悔了。
他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冒汗,明明常年握著魚竿,磨出了厚繭的手,此刻卻笨拙得不知該如何安放。
他的視線根本不敢往下挪,仿佛那雙被運動短褲包裹著的,修長筆直的大腿是什么禁忌之地,多看一眼都會被灼傷。
你這小子,嘴上花花,真到了陣前,不過是個紙老虎。
他心里暗罵自己沒出息,為了掩飾那點不受控制的心猿意馬,他強行把話題扭向了另一個方向。
“說真的,今天這鬼門關走一遭,以后這種地方……你還敢來?”
李沐月正準備大大方方將腿伸過去,聞言動作一滯。
她心里那點旖旎的心思瞬間被激起了好勝心。
“這算什么?小意思。想當年我一個人玩翼裝飛行的時候,比這刺激多了。”
徐一鳴聽著她吹牛,忍不住想笑,卻又真的為后怕,語氣不自覺地嚴肅起來:“翼裝飛行有全套的頂級裝備和后勤保障,今天呢?要不是那根安全繩,你現在已經在龍王爺面前報到,當美人魚去了!”
李沐月當然知道危險,只是嘴上不肯承認。
但徐一鳴的話,讓她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動了。
她扭回頭,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有你在,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