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月擦了擦嘴角,滿足地靠在巖壁上,那雙漂亮的杏眼在昏暗中亮晶晶的。
她側頭打量著徐一鳴,這個男人身上有種奇特的矛盾感,時而像個不著調的混子,嘴賤得讓人牙癢,時而又沉穩(wěn)得讓人心安。
“喂,徐一鳴,”她忽然開口,“你的人生目標是什么?”
人生目標?他心底自嘲地笑了。
一個連買輛二手捷達都要摳摳搜搜盤算半天,每天想著怎么才能順利轉正,拿到那幾千塊穩(wěn)定工資的家伙,也配談人生目標?
他的目標,就是活著,再活得好一點,僅此而已。
這些話,他當然不會說出口。
他學著她剛才的樣子,懶洋洋地反問:“那你呢?李大小姐,你這種什么都不缺的人,總該有點追求吧?”
提到這個,李沐月瞬間來了精神,她坐直了身體,揮舞著手臂比劃著:“當然有!我的目標,就是去深海里,釣上一條百十來斤的藍鰭金槍魚!或者巨型石斑!那才叫征服大海!”
她描述的畫面,狠狠撞進了徐一鳴的心里。
那是他午夜夢回時,才會浮現(xiàn)的場景。
“我的目標,也是這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接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李沐月猛地轉過頭,洞里的光線恰好勾勒出他認真的側臉。
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真正理解她的人。
“真的?”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急切和欣喜,“那我們什么時候一起出海?就開我的船!”
“出海”兩個字,猛地撬開了徐一鳴心底最深處那道塵封的門。
門后是無盡的黑暗和冰冷的海水,是父母模糊的背影。
想歸想,但那道坎,終究是難以跨越。
他移開視線,重新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火堆:“出海還早。就你今天那三腳貓的功夫,把你扔海里,你是喂魚還是釣魚都說不準。等你什么時候技術扎實點,別拖我后腿了再說。”
李沐月被他噎了一下,心里卻沒生出半分惱怒。
她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只覺得這家伙連損人的樣子都那么有趣。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未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如此輕松愉快的相處。
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追求者,要么是卑躬屈膝的討好,要么是故作深沉的炫耀,沒有一個能像徐一鳴這樣,讓她笑得如此開懷,讓她能卸下所有防備。
不知不覺間,烤架上的海鰻和藤壺,一多半都進了她的肚子。
她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吃飽喝足,好想睡覺啊。”
徐一鳴斜睨了她一眼:“光睡覺多沒意思,還得有個帥哥陪著才算完美吧?”
“帥哥?”李沐月夸張地四下張望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他臉上,故作嫌棄地撇撇嘴,“帥哥在哪兒呢?我怎么只看到一個又丑又嘴賤的家伙。”
徐一鳴捂住胸口:“唉,傷心了。我這顆脆弱的心靈受到了百萬噸的暴擊,我得出去吹吹海風冷靜一下。”
他嘴上說著,還真就站起身,作勢要往洞外走。
李沐月心里一慌,想都沒想就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結實,那份灼熱透過皮膚,瞬間傳到了她的心尖。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有多曖昧,臉頰微微發(fā)燙,嘴上卻不肯認輸:“行了行了,別演了!你……你一點都不丑,真的!就是……嗯……挺耐看的,對,耐看!主要是,你這人……還挺有趣的。”
這句夸獎,從一開始的言不由衷,到最后卻帶上了幾分真心實意。
徐一鳴瞬間就被治愈了。
他順勢重新坐下,心情大好地宣布:“好了,李大小姐的夸獎我收到了。時間不早了,咱們也該回去了,這藤壺還得趁新鮮送去酒樓呢。”
“別啊,”李沐月撒嬌似的晃了晃他的胳膊,聲音軟得能掐出水來,“讓我再睡一會兒嘛,就一會兒,好不好?”
徐一鳴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軟糯語氣搞得一愣。
還沒等他回答,李沐月已經自顧自地松開手,蜷縮著身子側躺了下來。
徐一鳴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驚呆了。
這……這是什么意思?
暗示?這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shù)不可描述的畫面。
表白都還沒有,這就快進到這一步了?
現(xiàn)在的女孩子都這么主動的嗎?
他的心跳得像打鼓,口干舌燥,糾結了半天,最終,那點殘存的理智被荷爾蒙徹底沖垮。
他豁出去了!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張臉,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馨香和海水咸澀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輕輕地,印上了她的唇。
柔軟,溫熱。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股電流從唇瓣竄遍全身,讓他整個人都酥麻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進行下一步動作時,耳邊卻傳來了李沐月均勻而綿長的呼吸聲。
他僵住了。
仔細一聽,她呼吸平穩(wěn),胸口有節(jié)奏地起伏著,睡得正香。
她……她真的只是太累了,想睡覺而已?!
搞錯了!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股巨大的尷尬和后怕瞬間席卷而來。
徐一鳴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山洞。
冰冷的海風吹在他的臉上,他才稍微冷靜下來。
他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
他就這樣做賊心虛,在洞外坐了一個多小時,才灰溜溜地折返回去,輕輕拍醒了李沐月。
兩人收拾好東西,踏上了回程的路。
李沐月睡飽了,精神十足,而徐一鳴心里還在為那個烏龍吻而惴惴不安。
車子開到南洋村,李沐月以為他會直接把藤壺送到鎮(zhèn)上的酒樓,沒想到徐一鳴卻在自家門口停了下來。
“你等我一下,我進去拿個東西。”
李沐月點點頭,以為他要拿什么急需品。可沒過兩分鐘,徐一鳴就提著一個袋子出來了,里面裝著幾瓶包裝好的蒜蓉醬和辣椒粉。
他將袋子遞到副駕駛。
李沐月卻沒有接。
徐一鳴有些不解:“怎么了?你不是說要預定嗎?這都是我小姑剛做好的,你先拿回去嘗嘗。”
李沐月?lián)u搖頭,看著他,表情認真得不像話:“我想要的,不是這幾瓶。”
“那你要多少?”
“三四百瓶吧。”
“噗——”徐一鳴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多……多少?三四百瓶?你要這么多干嘛?拿去泡澡嗎?”
“送人!”李沐月理直氣壯,“明天我家里有個宴會,宴請一些親戚朋友。我覺得你這醬料味道特別,正好可以當伴手禮送給他們。”
徐一鳴剛想問你哪來這么多親戚朋友,轉念一想,也是,有錢人的世界,他不懂。
“什么時候要?”
“當然是越快越好,最好是明天。”
“明天?”徐一鳴頭都大了,“我小姑一個人,通宵都做不了那么多。最多……最多只能趕出兩百份,不能再多了。”
“兩百份也行!”李沐月當即拍板,“錢不是問題,但我只有一個要求,絕對不能因為趕工就偷工減料,必須保證和我今天吃到的一模一樣!”
“放心。”
徐一鳴立刻掏出手機,撥通了陳美清的電話。
電話那頭,陳美清一聽是李沐月要的,而且是兩百份的大單,二話不說,激動地表示立刻收攤就往回趕。
掛了電話,徐一鳴準備開車去鎮(zhèn)上送藤壺。
李沐月卻忽然開口:“我就不跟你去了,我在你家等你回來吧。”
她本想說,跟著去太麻煩,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一個念頭:留下來,似乎……還能和他的小姑陳美清增進一下感情?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李沐月自己都愣了一下。
自己為什么……會想跟他的家人增進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