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串叮當作響的鑰匙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穩穩落入徐一鳴手中。
徐一鳴下意識接住,一臉錯愕。
梁若琳下巴微抬,不咸不淡地說:“一鳴,你這后生,身強力壯的,難道還想讓我這把老骨頭給你當司機不成?”
這頂高帽子扣下來,徐一鳴哪敢說個不字。
“不行!”顏思思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小嘴撅得老高,“奶奶你不知道,一鳴哥開車技術賊爛,上次差點把我顛吐了!還是我來開,安全!”
“哦?”梁若琳眼皮一抬,心里的火氣更盛,“技術爛,才更要多練。熟能生巧的道理,還要我教你?”
一句話,直接把顏思思所有的話都堵死了。
徐一鳴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他確實沒開過這種改裝過的硬派越野,光是那比普通車高出一大截的底盤,就讓他有些沒底。
他沒急著上車,而是先跳下來,繞著這輛車走了一圈,熟悉了一下車身尺寸和輪胎位置,這才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他這番謹慎的舉動,恰好落入了隔壁院子里那雙時刻窺探的眼睛里。
“他娘的,你快看!”周鳳壓低了聲音,用力捅了捅身旁丈夫張貴權的胳膊,“那小子不光換著豪車開,門口怎么又多了一輛吉普?看著就不好惹!”
張貴權瞇著渾濁的老眼,咂了咂嘴:“這車……可不便宜。看這改裝的架勢,沒個百十來萬下不來。”
“百……百十來萬?”周鳳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都變了調。她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澀。
這個徐一鳴,真是祖墳冒青煙,攀上高枝了!
車內,氣氛有些微妙。
徐一鳴笨拙地調整著座椅和后視鏡,梁若琳則坐在后排閉目養神。
可她那雙半瞇的眼睛,卻透過后視鏡,清晰地看到副駕駛上,顏思思那顆不住往駕駛位偏的腦袋,還有那雙快要黏在徐一鳴側臉上的眼睛。
老太太心里,怎么也快活不起來。
“梁奶奶,”徐一鳴終于調整好一切,打破了沉默,“咱們準備去哪兒釣?”
“就去你上次說的那個釣點,”梁若琳的聲音從后排悠悠傳來,“你帶路。”
徐一鳴應了一聲,發動汽車,緩緩駛出村子。
車子七拐八繞,來到海邊那處偏僻的礁石區。
這個黃金釣點,果然還是像趕集一樣熱鬧。
五六根海竿迎著海風一字排開,幾個釣魚佬正聚在一起吹牛打屁。
梁若琳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打開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幾下,翻出一個收藏的定位,遞到徐一鳴面前。
“去這里。”
徐一鳴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地圖上的標記點在海岸線的另一端,一片地圖上都未詳細標注的區域。
“這是哪兒?”
“我奶奶另一個莊園啦,”顏思思搶著回答,帶著幾分炫耀,“只不過很小,以前種了點水果,后來嫌麻煩就沒管了。”
“家里的事,別什么都跟外人說。”梁若琳的聲音里帶上了警告。
顏思思不服氣地一扭頭。
“怕什么,一鳴哥才不是外人呢!”
梁若琳被噎得一時無語,只能重重地靠回椅背。
車子又開了十幾分鐘,最終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
梁若琳從包里掏出一大串鑰匙,嘩啦啦地翻找了半天,才捏著其中一把生了銅綠的遞給徐一鳴。
“開門。”
沉重的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被緩緩推開。
門后的景象,讓徐一鳴有些意外。
這里確實如同顏思思所說,荒廢了許久。
院子里沒有精心修剪的草坪,只有半人高的野草在海風中瘋長。
除了孤零零一間靠著海的平房,再無他物,甚至連一條看家護院的狗都沒有。
然而,當徐一鳴跟著兩人穿過平房,繞到屋后時,他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平房后面,一條被踩出來的小路蜿蜒而下。
路的盡頭,是一片未經任何人工雕琢的私家海灣赫然出現在眼前!
金色的沙灘,嶙峋的礁石,清澈見底的海水拍打著岸邊。
最重要的,這里空無一人!
徐一鳴的眼睛亮起,他甚至能看到近岸的礁石縫隙里,有海貨在蠕動。
這地方……簡直就是海釣佬的天堂!
他好幾天沒正經摸過竿了,一雙手早已癢得不行。
徐一鳴的血液幾乎都在那一瞬間沸騰了。
他的目光貪婪地掃過每一寸礁石,腦海里已經自動規劃出了十幾個下竿點。
“這里……這里太棒了!”他幾乎是夢囈般地吐出這幾個字。
“還行吧。”顏思思的聲音清脆又帶著點炫耀,“我奶奶剛退休那會兒弄的,閑著無聊種點果樹,后來發現占地面積太小,離沙尾村又遠,懶得打理,就扔在這兒了。”
徐一鳴艱難地把視線從海灣挪開。
“這……還叫小?”
梁若琳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邊,雙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
“二十八畝地,彈丸之地罷了,也就種種菜。”
二十八畝!
徐一鳴家后院那兩畝菜地,已經讓小姑陳美清忙得腳不沾地,被村里人羨慕得不行。
二十八畝,在他看來,已經是一個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
他臉上那沒能完全掩飾住的震驚,顯然取悅了梁若琳。
老太太嘴角勾起,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
“怎么,沒見過世面?我沙尾村那個莊園,兩百多畝,我都嫌伸展不開手腳。”
一句話,兜頭澆滅了徐一鳴心頭所有的火熱。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心里泛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澀。
有錢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懂的。
梁若琳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刀:“我們跟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句話,又冷又硬,精準地刺進了徐一鳴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奶奶!”顏思思不干了,她猛地一跺腳,沖過來挽住徐一鳴的胳膊,“您以前不也是從底層一步步干起來的嗎?您怎么能這么看不起一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