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的左邊,緊挨著梁若琳釣位的那一側(cè),赫然標(biāo)注著尾壩村貝類養(yǎng)殖場。
而右邊,他現(xiàn)在所站位置的正后方,那堵圍墻之內(nèi),幾個大字清晰可見——紅星牌雞飼料廠!
真相大白!
這哪里是什么烏賊噴墨,這分明是飼料廠排出的生產(chǎn)廢水!
那些墨綠色的液體,混雜著玉米、豆粕、魚粉的殘渣,經(jīng)過發(fā)酵,形成了一種對魚類來說致命誘惑。
這他媽的,不就是頂級的天然窩料嗎?!
徐一鳴放眼望去,整個海灣盡頭的魚群,幾乎都瘋了。
它們不顧一切地朝著那暗渠噴涌出的墨汁張開嘴,大口吞咽著這從天而降的盛宴。
這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南海觀音娘娘保佑!
徐一鳴開心得幾乎要仰天長嘯。
他死死攥著手機,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梁若琳有她的貝類食堂,而老天,給了他一個雞飼料自助餐廳!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立刻抄起那根從張志遠手里贏來的魚竿,以最快的速度掛上餌料。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梁若琳那邊又傳來一陣輕快的收線聲。
老太婆的魚護里,已經(jīng)有了三四條像樣的海魚,林林總總加起來,怕是已經(jīng)有七八斤重了。
察覺到徐一鳴這邊的動靜,梁若琳終于舍得放下手中的魚竿。
她背著手,邁著四平八穩(wěn)的步子,慢悠悠地晃了過來,渾濁的眼珠里帶著貓捉老鼠般的自信。
她的目光在徐一鳴手里的魚竿上停留了一秒,嘴角那抹不屑更深了。
這竿子,通體漆黑,毫無光澤,連個像樣的牌子都沒有。
一看就是那種漁具店里捆綁銷售,專坑新手的便宜貨。
跟自己那根老師傅手工打造,價值六位數(shù)的磯釣竿比起來,簡直就是燒火棍。
再看看他選的這個位置……
海灣盡頭的死角,水流最亂,礁石最雜,連個像樣的下腳地兒都難找。
梁若琳心里那塊大石頭徹底落了地。
她先前還高看了這小子幾分,以為他敢接這個賭局,多少有點真本事。
現(xiàn)在看來,純粹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
菜鳥一個,鑒定完畢。
她輕輕搖了搖頭,那神情仿佛是在憐憫一只即將被碾死的螞蟻。
今天這場,看來是贏定了。
得虧自己這顆心早就硬得跟石頭一樣,不然贏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后生,良心上還真得痛兩下。
她懶得再多費一句口舌,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走。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身后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
“走你!”
徐一鳴手腕猛地一抖,掛著魚餌的鉛墜如同出膛的子彈,嗖地一聲劃破空氣,精準(zhǔn)無誤地落入那片墨綠色的渾濁水域中心。
鉛墜剛剛觸底,竿稍甚至還沒來得及回彈,一股巨大的拉力就瞬間從水下傳來,整根魚竿瞬間被拽成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
“中!”
徐一鳴不驚反喜,腰馬合一,雙臂猛然發(fā)力上揚!
水花炸開,一條銀白色的身影被他硬生生從水下暴力拔起。
那魚在半空中瘋狂扭動著身體,陽光下,鱗片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是一條足有三斤重的海鱸魚!
抄網(wǎng)入水,起魚,摘鉤,入護。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前后不過幾十秒的功夫。
不等那條海鱸魚在魚護里折騰出更大的水花,徐一鳴已經(jīng)再次掛餌,手臂后揚,又是一聲響亮的吆喝。
“再走你!”
魚鉤破空而去,精準(zhǔn)落點。
聽到動靜,剛準(zhǔn)備邁步離開的梁若琳,腳卻怎么也抬不起來,她猛地回頭,蒼老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還沒等她從第一條魚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徐一鳴的竿子,又彎了!
這次的力道似乎更大,竿身被拉扯得嗡嗡作響。
“起!”
又是一條生猛的家伙破水而出,身上布滿了漂亮的褐色斑點。
珍珠斑!而且個頭不小!
梁若琳目瞪口呆。
五分鐘!
不到五分鐘,連上三條大魚!
這……這怎么可能?!
這個點位,明明是整個海灣最差的位置,藏不住魚的!
難道這小子的運氣,好到逆天了?
不,不對!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淹沒了梁若琳的自信。
她再也無法保持那份高高在上的悠哉,幾乎是小跑著沖回了自己的釣位。
她剛將一條一斤多的海鱸魚拉出水面,正準(zhǔn)備朝著徐一鳴的方向炫耀一下,一抬眼,卻發(fā)現(xiàn)徐一鳴那邊也同時中魚了!
那小子揚竿的動作太過暴力,魚線繃緊到極致,只聽嘣的一聲,魚鉤竟從魚嘴里脫出!
那條眼看到手的魚一個翻身,就要潛入水中逃之夭夭。
“可惜了……”
梁若琳嘴角剛勾起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那笑意就僵在了臉上。
只見徐一鳴反應(yīng)快如閃電,在魚鉤脫口的瞬間,另一只手里的抄網(wǎng),后發(fā)先至,在魚身落水的前一秒,穩(wěn)穩(wěn)地將其兜入網(wǎng)中!
梁若琳氣得差點把手里的魚竿扔了。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徹底變了。
平時釣魚,她最講究緣,講究一個愿者上鉤,從不屑于用窩料這種功利的東西。
可今天,為了把那個漏風(fēng)的小棉襖和這小子徹底拆散,她也顧不上什么風(fēng)度了!
她從釣箱里摸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來,一股濃郁的蝦腥味撲面而來。
這是她用南極蝦和秘制藥酒調(diào)配的窩料,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用。
她抓起一把,狠狠地朝著自己的釣點砸了下去。
窩料入水,效果立竿見影。原本有些稀疏的魚口,立刻變得狂暴起來。
一時間,海灣兩側(cè),一老一少,你一條,我一條,瘋狂地從海里拔著魚。
空氣中只剩下魚線切開水面的嗖嗖聲,和魚兒在魚護里掙扎的撲通聲。
一個多小時悄然而過。
顏思思提著一個保溫杯,腳步輕快地走了過來。
“奶奶,您歇會兒,喝口茶。”
梁若琳拉上一條肥碩的真鯛,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她接過保溫杯,擰開蓋子,一股熟悉的鐵觀音香氣撲面而來。
“還是我的思思貼心。”
老太太心里暖洋洋的,她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真鯛,看向顏思思,“瞧,奶奶今天釣了這么多魚,這條真鯛最漂亮,是你最喜歡吃的。晚上咱們是清蒸還是紅燒?”
她等了半天,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梁若琳疑惑地抬起頭,順著顏思思的目光望去,瞬間黑臉。
她那件貼心的小棉襖,此刻正癡癡地站在徐一鳴的身后,一雙明亮的眸子里,映著的全是那個小子揮汗如雨、揚竿中魚的矯健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