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池的身影化作天邊一道細微的流光,徹底消失在渾濁的云層之后。富士山區域的天空,只剩下尚未散盡的煙塵與刺鼻的硫磺味,混合著濃郁的血腥與焦糊氣息,構成一幅地獄般的畫卷。
山體巨大的裂谷中,八岐那僅存的、布滿傷痕的頭顱無力地耷拉著,墨綠色的妖血如同小溪般從脖頸處和其他七個斷頸傷口不斷滲出,滴落在下方灼熱的熔巖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它的氣息微弱到了極點,如同風中殘燭,實力被吳池強行打落至筑基初期,連維持基本的妖力運轉都顯得無比艱難。
劇烈的痛苦、本源燃燒的反噬、以及境界暴跌帶來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淹沒著它殘存的意識。但比**痛苦更甚的,是那滔天的怨恨與屈辱!
數百年的囚禁!剛剛獲得的短暫“自由”!以及在那神秘修士面前如同土雞瓦狗般被輕易擊潰、連生死都由他人一念決定的絕望!
這一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啃噬著它最后的理智。
“呃……嗬嗬……”它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十六只蛇瞳(僅存頭顱上的兩只,以及意識中另外七個頭顱的殘影)中,最初是茫然與死寂,但漸漸地,那死寂被一種更加深沉、更加瘋狂的血色所取代。
它轉動著唯一能動的脖頸,猩紅的瞳孔掃過下方滿目瘡痍的大地。看到了崩塌的城市廢墟,看到了在熔巖與毒氣中掙扎哀嚎的渺小身影,看到了遠處那些如同螻蟻般倉皇逃竄的人類。
就是這些蟲子!這些囚禁它、利用它、最后又眼睜睜看著它被重創而無力阻止的蟲子!還有那個恐怖的人類修士,他也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所有的怨恨,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無法去找那個恐怖修士復仇,那么,就將這焚天的怒火,傾瀉在這些孱弱的、該死的蟲子身上!
“吼——?。?!”
一聲虛弱,卻蘊含著無盡怨毒與瘋狂的嘶吼,從它喉嚨深處擠出!筑基初期的妖力雖然微弱,但配合它那依舊龐大的肉身和兇獸的本能,依舊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戾氣!
它掙扎著,用頭顱撞擊著卡住身軀的山巖,不顧斷頸處再次崩裂流血,硬生生地將小半個身軀從那裂谷中又擠出來了一些!
“死!都給我死?。?!”
它鎖定了一處尚有較多生命氣息匯聚的、似乎是臨時避難所的區域,張開口,一道遠不如從前凝練、卻依舊致命的幽冥毒火混合著腥臭的毒液,如同潑灑般噴射而去!
毒火落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和慌亂的人群中,瞬間引燃了凄厲的慘叫!修為跌落后,它的毒火無法瞬間將人汽化,卻更能帶來漫長的痛苦。人們在地上翻滾,皮膚潰爛,血肉消融,在極度痛苦中化作焦黑的殘骸。
這血腥的一幕,仿佛點燃了八岐內心最后的暴虐之火!它感受到了久違的、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盡管這快感是如此的廉價,與它曾經的巔峰相比不值一提!
“殺!殺!殺!”
它瘋狂地niu動著殘軀,用頭顱撞擊、碾壓,用尾巴(部分掙脫出來的)橫掃,用殘存的妖力噴吐著毒火與腐蝕性的涎液!它不再追求效率,而是享受著這種最原始、最直接的破壞與殺戮帶來的宣泄!
富士山周邊區域,本就在火山噴發中幸存不多的城鎮和避難所,迎來了第二波更加精準、更加殘忍的屠殺!警報聲、哭喊聲、建筑倒塌聲與八岐瘋狂的嘶吼交織在一起,譜寫成一首絕望的末日交響曲。
遠處的自衛隊觀測點,通過無人機和高倍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軍官們,臉色煞白,渾身冰涼。
“它……它還沒死!它在屠殺平民!”
“它的力量好像弱了很多,但……但依舊不是普通武器能對付的!”
“快!請求支援!所有能動用的重武器,目標八岐殘軀,開火!”
然而,失去了元嬰期那強大的防御力和對能量的精確掌控,筑基初期的八岐雖然依舊皮糙肉厚,但對現代重武器的抵抗能力已然大減。坦克炮彈能在它鱗片上炸開焦黑的痕跡,武裝直升機的導彈能撕裂它的皮肉,帶來新的痛苦!
但這痛苦,不僅沒有讓它退縮,反而更加刺激了它的兇性!
“嗷!痛!你們這些該死的蟲子??!”八岐吃痛,更加瘋狂地攻擊視線內的一切活物,以及那些敢于攻擊它的鋼鐵造物。它摧毀坦克,拍落直升機,將怒火毫無保留地傾瀉。
八岐的瘋狂報復,并未因自衛隊的阻擊而停止,反而如同瘟疫般,開始從富士山區域向外蔓延。
它雖然實力大跌,速度遠不如前,但筑基期的妖獸,其耐力與對惡劣環境的適應力,依舊遠超凡人。它拖著傷痕累累、不斷滴血的龐大身軀,如同一個移動的天災,沿著交通線,向著人口更密集的區域爬行。
所過之處,村莊被碾平,城鎮化為廢墟。它噴吐的毒火與毒液污染水源,腐蝕土地,制造出大片的死亡區域?,F代軍隊的阻擊,雖然能給它造成傷害,延緩它的步伐,卻無法真正阻止它。常規的炮彈和導彈,除非直接命中要害,否則很難對它的龐大身軀造成致命傷。而它那蘊含著劇毒的攻擊和恐怖的物理破壞力,卻對軍隊和平民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新聞管制已然失效,無數血腥而殘酷的畫面通過幸存者的手機和網絡,流傳到全國乃至全世界。整個日本列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與絕望之中。
“怪物!那個怪物還在殺人!”
“政府在哪里?自衛隊為什么阻止不了它?!”
“逃!快逃??!離開這個國家!”
機場、港口人滿為患,秩序崩潰,踩踏事件頻發。社會機能幾近癱瘓。
東京,首相官邸地下掩體。
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首相、防衛大臣、內閣官員、以及幾位匆匆趕來的、臉色同樣難看的科學家和少數知曉超凡世界存在的顧問,圍坐在會議桌前。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前線傳來的、令人心悸的畫面:八岐在一個中型城市中肆虐,用頭顱撞塌高樓,用毒火焚燒街道,自衛隊的裝甲部隊在它面前如同玩具般被摧毀。
“情況已經失控了。”防衛大臣聲音沙啞,眼窩深陷,“常規武器效果有限,我們的士兵傷亡慘重。再這樣下去,不等它走到東京,半個國家都要被它毀了!”
“那些神社呢?那些‘大人’們呢?他們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嗎?”一位閣僚不甘心地問道。
一位穿著傳統服飾的老者(某神社的代表)苦澀地搖頭:“齋藤大神官已然殉道,御津羽神鏡失去掌控。其他幾位‘大人’……紛紛表示,此兇獸雖實力大減,但其根源深厚,牽扯因果太大,且……且那位華夏修士的態度不明,他們不敢輕易插手,以免引來更大的災禍?!?/p>
會議室一片死寂。連他們倚為最后屏障的神道力量,也選擇了退縮。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首相雙手捂著臉,聲音充滿了無力感。
一位一直沉默的核物理學家,推了推眼鏡,艱難地開口:“或許……還有一個……最終方案。”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動用……戰術核武器?!笨茖W家吐出了那個禁忌的詞語,“在其進入人口相對稀少的區域時,進行定點清除。這是目前理論上,唯一有可能徹底毀滅其肉身的辦法?!?/p>
“核武器?!”眾人嘩然!
“不行!絕對不行!在我國本土使用核武器,這是前所未有的!后果不堪設想!”
“放射性污染怎么辦?那片土地將變成死地!”
“國際社會會如何看我們?這將是永遠無法洗刷的污點!”
反對聲此起彼伏。動用核武,意味著承認常規力量的徹底失敗,意味著將一片國土永久污染,意味著政治和道德上的徹底破產!
“那你們告訴我,還有什么辦法?!”科學家猛地一拍桌子,激動地站起來,指著屏幕上那肆虐的巨獸,“看著它一步步摧毀我們的城市,殺死我們的人民嗎?!等到它闖入東京圈,數千萬人kou爆露在它的獠牙之下,那時候再想用,就晚了!造成的傷亡會比核爆少嗎?!”
激烈的爭論在掩體內爆發。有人主張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八岐,有人堅決反對使用核武,認為那將是民族的恥辱。
而就在他們爭論不休的時候,屏幕上的畫面再次變化。八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或者是單純地遵循著破壞的本能,它轉變了方向,朝著一個重要的工業城市——靜岡市的方向,加速爬去!那里擁有超過七十萬的人口!
時間,不多了。
首相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灰敗,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看著屏幕上那如同移動山脈般的恐怖身影,又看了看爭吵不休的同僚,最終,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瘋狂與決斷。
“命令……”他的聲音嘶啞而沉重,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啟動‘最終守護’預案。目標……八岐大蛇。授權……使用特種戰術核彈頭。”
命令一出,整個掩體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恐懼,以及一絲……如釋重負般的麻木。
潘多拉的魔盒,即將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