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云醒時天剛露出一線魚肚白,林子里還浸在灰撲撲的混沌里,她迷迷糊糊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腰間橫著一條胳膊。
順著胳膊往上瞧去,先瞧見沁著一抹紅的裹傷布。
按理說傷口已經止住血,只要他不動用這只胳膊,傷口便不會出血。
她微微皺眉,昨晚她睡著后他都干什么了?
再往上,便瞧見了蕭炎的睡顏。
他眉峰依舊鋒利,卻因著睡意舒展開來,從前醒時壓著三分冷冽的眼尾,此刻微微下垂,連帶著鼻梁投下的陰影都軟了幾分。
還是睡著的蕭炎看著順眼些。
肚子里的那點惱火散了大半。
罷了,罷了,反正他活著就行。
只是,他為何抱著她睡?
他不是要與她和離放她離開的么!
莫不是被她不顧危險為他尋藥之事感動到了?
她就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陶若云唇角彎彎,心情極好,她輕輕的握住蕭炎的胳膊想要將其挪開。
“不抱著了?”
陶若云側頭,便對上了蕭炎朦朧星眸。
剛剛睡醒的他像只慵懶大狼狗,只是眼底沒有那調侃之意就更好了。
“誰,誰要抱著了!”
這丫胡說八道什么,她睡相一直很好。
蕭炎眸光一深,“昨夜,你睡在我身側,不停地來抓我胳膊往懷中摟?!?/p>
要命了,就算是真的,這點囧事用得著這么一本正經地說出來么!
陶若云心里那點竊喜早就被羞惱取代,她想要現在立刻從蕭炎面前消失不見,可他的胳膊還搭在她身上。
“不可能,那不可能是我做的事?!?/p>
蕭炎瞧著她羞紅的臉,微微勾起唇角,“睡著后也能記得發生了何事?我卻是沒睡,如何掙脫也是徒勞,傷口裂開也沒能……唔……”
蕭炎垂眸,對上一雙滿是羞惱的水眸。
幽香入口,他怔了怔。
昏睡時占據他氣息的便是這氣味。
瞧見蕭炎的表情,陶若云心氣順了不少,她邪魅一笑,松開蕭炎坐了起來,倨傲地道:“我抱你算什么,我還親你呢!”
你能奈我何?
蕭炎眼睛眨動一下,忽地歪了歪頭,看向她身后,“娘!”
她回頭,就見蕭張氏一臉震驚,如遭雷劈般站在那里。
陶若云:“……”
哪里有縫,她要鉆上一鉆。
蕭張氏忽地轉過身子抬起手捂住眼睛,“哎呦,這眼睛怎么進了沙子,什么都看不清了……”
蕭張氏往左走,一邊走一邊道:“老三媳婦啊,不早了,該起了,一家人等著吃飯呢。”
陶若云臉頰通紅,慌亂爬起來。
蕭炎笑了一聲,她惱怒的回頭瞪他一眼,氣哼哼的走了。
蕭炎仰躺在那里,望著天邊晨星,眸色深邃。
陶若云以為蕭張氏叫她起來是要她做飯,誰知她只落了個燒火的活。
“今早上你燒火,明天早上老二媳婦起早燒火,你們輪換著來,免得說我這個當婆婆的偏心?!?/p>
陶若云心里便冷笑了,她應了一聲,“娘,只我們兩個要干活?”
蕭張氏知道她問得什么,從裝碗筷的木箱中拿出一個小木盆來,“你大嫂肚子大,不方便干活,你們當弟妹得多照顧點,等你們以后也懷了孩子,你大嫂還能不多干了?”
“大嫂懷有身孕情有可原,那小妹呢?”
“你小妹才多大,哪會干活,走路不拖后腿就不錯了。”
陶若云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她問出來不過就是想告訴她這個好婆母,她的心啊都要偏到天上去了,可莫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還有,明明愫愫是二嫂,為何她不去叫愫愫起床,不就是因為愫愫性子冷,又一身功夫,不好惹么。
哎,要是她也有一身硬本事,她也走高冷路線。
蕭張氏聽見她那兩聲笑,自然就明白她的意思。
這個老三媳婦,屬她心眼子多。
都是一家人,誰多干點少干點能怎么的。
蕭張氏哼了一聲,拿了木盆去抓米。
胡翠花打著哈氣走過來,見蕭張氏抓米,笑著走上前,“娘,我來幫你。”
蕭張氏看她走得快,連忙嗔怪地道:“慢點,慢點,小心肚子?!?/p>
胡翠花笑笑,“娘,今天早上咱們喝白米粥?”
蕭張氏瞪她一眼,“糙米還沒吃完,喝什么白米粥。”
“娘,咱們都吃多久糙米了,我能受得了,您金孫也受不了啊,不是我想喝,是您金孫想喝。”
蕭張氏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行了,行了,喝,給你喝。”
她解開米袋子,抓了兩把白米,想了想,又往回抓了半把回去。
胡翠花:“……娘,這點米哪夠我填肚子啊?!?/p>
“什么你的,這是你和老三的,老三受了傷,也得喝白米粥?!?/p>
胡翠花眼睛一瞪,就這么點還得兩個人喝?
蕭張氏把米袋子系上,“就著窩窩頭,夠吃。”
有總好過沒有,胡翠花閉嘴,跟著蕭張氏往回走。
白愫愫也醒了,在陶若云不遠處打拳,拳頭帶風,落在人身上還不知道怎么疼。
胡翠花呲牙咧嘴,小聲嘟囔,“有那力氣留著走路多好,非得顯擺自己那點本事,當誰不知道似的……”
陶若云抬頭瞅她一眼,將目光收回落在了蕭張氏淘米的盆里,“娘,全家就吃這點米?”
蕭張氏抬起頭來,“想什么呢,這是給你男人和你大嫂做的,咱們吃糙米粥。”
胡翠花得意地抬起下巴。
陶若云往旁邊的盆里瞅了一眼,里面是帶殼粟,也就是帶殼小米。
殼多米少,別說三七米,就是四六米都稱不上。
她一想用這東西煮成的粥噎也是噎不下去的。
“娘,我昨天帶回來白米,我也要吃白米粥?!?/p>
蕭張氏皺眉,剛要呵斥,就聽到白愫愫冷冰冰的聲音,“我昨天弄回來了那么多大米,你就給我吃這?”
蕭張氏回頭就瞧見白愫愫捏著拳頭立在一旁,那架勢像要打人似的。
她說出的話就委婉了許多,“有米也不能隨便吃,以后的路還長著呢。”
“她憑什么吃白米?”白愫愫看向胡翠花。
蕭張氏道:“因為她懷著孩子。”
胡翠花仰起脖子挺起肚子。
陶若云笑了一聲,看向白愫愫,幸災樂禍地問:“她肚子里孩子是你的?”
白愫愫揮拳,“陶若云,你找揍,她丑成什么樣了,我是男的也不找她生孩子?!?/p>
陶若云抿嘴笑,“不是你的,你為什么給她吃你的米?”
白愫愫冷了臉,“我沒說過這話,吃的是你的米?!?/p>
陶若云板起臉,“胡說,我的米只給我夫君吃,誰說給她吃了,她脖子抻得比大鵝還長,米還沒到肚,全粘嗓子里,吃了也是白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