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青山之中,古老的道觀若隱若現,道鐘從最高的山上傳來。
這里是青云觀,這里是北荒四宗之一。
所謂的北荒四宗,也就是北荒最強大的四個宗門。
玉清殿內華麗至極,有兩名道人對坐,其中一人身著灰青色道袍,另一個身著紫衣,手握拂塵。
在他們的中央,是一盤棋。
道童迅速跑來,目光落在了紫衣道人的身上。
“觀主,山門外跪著的那個人要死了。”
紫衣道人充耳不聞,仿佛和他全然沒關系一樣。
倒是坐在他對面的灰袍道人皺起了眉頭。
“雖是凡人,但也該讓人出去說一聲,斷了他的念想才對。”灰袍道人說。
直到此人開口,那紫衣道人才放下了手中棋子。
“長生乃是無情道,一個凡人就亂了清虛子的道心?”
清虛子展顏一笑,似乎完全不在乎對方的嘲諷。
“至于你,不是已經斬了塵緣,為何道心還是如此不堅定?”觀主看著自己的小道童說道。
“這種蠢事,怎么可以在玉清殿出現?”
“我知錯了,觀主。”道童低下頭去,不敢再說話。
自始至終,紫衣道人的目光都在棋盤上。
“仙凡有別,他也算給你上了一課,你是有仙緣之人,下次別讓我知道你還比不過一個凡人。”
有仙緣者,才有資格求法。
灰袍道人聽著這話,微微一笑。
他看向那名小道童,溫和發問:“他跪了多少天?”
“七十三天。”道童如實說道。
灰袍道人一怔,然后開懷大笑了起來。
“我們這盤棋,也下了七十三天,看來他和我有緣。”
紫衣道人的目光終于從棋盤上離開,他不解地看著眼前的道人,目光充滿了譏諷。
“清虛子,一個沒有仙緣的人,你也要管?”
“誰說他沒有仙緣?”
“北荒是四地中靈氣最稀薄的地方,但天資最差之人,也不過是雜靈根,你幾時見過沒有靈根之人?”
沒有靈根,就感受不到天地靈氣,怎么求法?
“他和我有緣,而我……便是仙。”清虛子說。
紫衣道人一怔,隨后冷笑了一聲。
“當真是狂妄。”
“當然狂妄,要不然你也不會舉棋十九天不落。”灰袍道人笑道。
“清虛子,你真以為我不能勝你?”
觀主皺起了眉頭,他體內靈力轉了一個周天,于是就有道鐘長鳴。
而那名小道童臉色蒼白地跪在了地上,仿佛隨時會死去。
大能隨意地一動,就讓他瀕臨死亡。
“能勝我的人很多,能殺我的人可就不多了。”清虛子說。
想起對方所修的法門,觀主沉默了下去,然后冷笑一聲。
“可惜你后繼無人。”
這次輪到清虛子沉默,然后他無所謂地笑了笑。
“那又如何,反正你下棋不是我的對手。”清虛子大笑一聲,起身離去。
觀主臉色陰郁了起來,看著清虛子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清虛子的氣息離開了玉清殿,他無奈了起來。
“還真下不過你。”
此局,他已經輸了。
“可你,已經多少年沒有進步了?”
不管是棋術,還是修行。
……
風雪之中,李景覺得自己看到了天國,微光碾碎了風雪,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溫暖了起來。
灰袍道人從神國中走出,看著跪伏在地上的李景。
現在的李景很狼狽,他的嘴唇干裂,雙手布滿凍瘡,身體仿佛隨時會倒下。
他身上的毛氈已經不知道被風雪吹到了何處。
他沒能死去,似乎是個奇跡。
可清虛子看著李景跪下的方向,忽地就笑了起來。
“觀主的道童沒看清,觀主也沒看清,你是能看到的。”
李景跪下的地方,是整座山峰上最溫暖的地方。
凡人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
這說明不管李景有沒有靈根,他確實感受到了天地靈氣的存在。
而在這片天地靈氣當中,他找到了唯一的活路。
李景想活。
千萬年來,求法者所追尋的就是長生一途,他們也想活。
那么,二者有什么不一樣呢?
“你叫什么?”清虛子問。
他的聲音不大,可呼嘯的風雪卻無法壓過他的聲音。
李景看著眼前的人影,恍惚了一陣后,想起了自己在做什么。
那神光是從對方身上散發而出,顯然并非凡人所能夠做到的。
李景明白,這是他要等的人。
“回仙人,我叫李景。”
“李景,我并不是青云觀中人,只是一個小小修行門派的掌門。”
“在北荒這片土地上,我所在的門派叫清風洞天,它很弱,青云觀彈指間就可以滅掉我們。”
“你可愿意進入清風洞天修行?”
李景恭敬作揖,雙手朝著清虛子拜了下去。
“弟子愿意。”
只要能求法,清風洞天和青云觀都沒區別。
很多年后,李景回想起今日的一切,才驚覺自己錯得離譜。
這二者是有區別的。
“好,那我帶你回清風洞天!”清虛子大笑。
語落,他大袖一揮。
李景覺得世界被袖子給遮住了。
他沒見過仙人,只聽說過修行者的種種,當親眼見到修行者的能耐之后,他發現自己低看了這個世界的力量。
不過,當天空被袖子遮住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心安。
他穿越此間四年的時光,每次睡覺都膽戰心驚。
哪怕是在溝子村里,他也設置了眾多的陷阱和警報。
但當那袖子遮住天空的時候,他安心了。
于是他睡了過去。
長途跋涉,風雪交加,他在那座山峰上叩首不知道多少次,他很累。
現在他終于能夠休息了。
也終于,李景完成了修行的第一步,他求得了法。
緊接著他需要面對的是第二個困難。
也是他此生最大的困難。
他沒有靈根,該如何修行?
哪怕是雜靈根,李景也有修行的可能,可他偏偏沒有靈根。
……
清風洞天并不是什么洞天,而是一個村子。
遙遙之間,站在水田中身穿布衣的青年抬起頭來看向天空,臉上有些欣喜。
“師父又撿了個師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