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日子。

是薩巫村第一個豐收的日子。

種下的各類蔬菜全都成熟了，田地里綠油油一片，甚是喜人。

族人們緊張地站在田埂上，生怕他們?nèi)盏膭趧樱]有結(jié)出果實。

趙循也控制住慌張的心跳，彎下腰，試著拔了個蘿卜出來。

“嚯！”蘿卜一出來，就引起四周圍一陣歡喜的驚叫。

扒干凈上面的泥土，只見蘿卜長得白白胖胖的，一掰開，里頭水靈靈的，冒著股甜絲絲的香氣。

趙循激動得滿面通紅。

他大手一揮：“我宣布，今兒鄉(xiāng)親們吃大鍋飯，村里的新晉大廚們要為大伙兒一展身手！”

“好欸！”

家家戶戶都把自家的桌椅板凳搬了出來，在趙循家門口一字排開。

院子里又臨時加壘了幾個大灶，灶上熱火朝天地忙碌了起來。

除了蔬菜，還有各種牛羊豬雞肉，都是洛懶邪不辭辛苦從鎮(zhèn)上飛了個來回買來的，足夠全村人一起吃。

大鍋里也煮上了香噴噴的白米飯，蒸上了熱騰騰的白面饃。

孩子們早就流著口水坐在小板凳上等著了。

大人們也咕咚咕咚地咽著唾沫，翹首以盼。

“出鍋嘍！”新晉大廚們一聲高喊。

薩巫之蛇用尾巴托著托盤，歡歡喜喜地游走出來，端出一碗又一碗的大菜。

人們立即迫不及待地開始搶吃。

香味飄得老遠，笑聲也傳得老遠。

當(dāng)初反對趙循的二十幾個人，攏著手聚在一起，躲在道路的盡頭，伸著脖子朝趙循家的院子里看。

他們聽著族人的歡笑聲，看著別人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肉，聞著那飄過來的牛羊肉香味，一個個狂咽口水，心里是真的酸了。

空蕩蕩的肚子發(fā)出大聲的抗議：“咕咕咕。”

有人抵不住了，咬著牙罵了一句：“草了，真香。”

這句話就像洪水沖開了閘，引發(fā)了眾人接連的應(yīng)和。

“太香了，這香味要人命。”

“長這么大沒聞過這么香的味兒。”

“別提了，長這么大，都不知道吃飽肚子是什么感覺。”

趙竹滿臉的堅毅，他用手捂住鼻子，阻止香味的進攻：“忍住！他們這是在損自己的福報，會有報應(yīng)的！”

有人小聲嘀咕：“吃不飽肚子，難道不是我們現(xiàn)在的報應(yīng)？”

“是啊，我們上輩子難道是造了什么大孽，這輩子才要茹毛飲血？”

趙竹聞著這些味兒，其實也有些動搖。

但他堅信，身為薩巫一族，不能把老祖宗的教誨拋之腦后。

他用力地用拐杖杵地：“呵呵，你們要是后悔了，那就去吃席！我不攔著你們！”

“但我趙竹，一身傲骨，絕不會自墮淤泥！今天，我就是餓死，死外邊，從這里跳下去，也不會吃他們一口東西！”

眾人訕訕：“趙竹叔，不至于，不至于說得這么狠。”

他們受迫于趙竹發(fā)威，一個個也沒了心情，不敢再說什么。

正要散開呢，就見趙循家的院子里，那個姓秦的小姑娘，捧著一個大鍋，朝他們走了過來。

鍋里飄散出的熱騰騰的香味，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鉆入了他們的鼻孔。

“這丫頭要干嘛？”

“誰知道呢？”

“是要在我們面前大吃，故意氣我們嗎？”

“那這也太可恨了，她要敢這樣，我一定揍得她媽都不認識！”

他們繃緊了身子，滿臉警惕地盯著秦悠悠。

卻見小姑娘走近，將大鍋往他們跟前一放。

“趙循叔說了，都是族人，沒道理讓你們干看著，這是大伙兒的一點兒心意，你們不嫌棄的話，就嘗嘗，要實在嫌棄，不吃，我們也不怪你們。”

說罷，轉(zhuǎn)身就走。

一行人低下頭，看著那鍋里大塊大塊的燉羊肉，里面加了火紅的辣椒，加了翠綠的大蔥，加了白色的蒜瓣兒，每一塊肉，都浸在濃郁的湯汁中……

那漂亮的色澤，那誘人的香味，刺激得他們大腦直拉警報。

警告，警告，美食誘惑，超級誘惑！

淪陷！淪陷！

他們的眼珠子都要掉進鍋里，口水更是不知不覺地淌到了下巴，一個個雙腿發(fā)僵。

上不上？

吃不吃？

趙竹咬著牙，滿臉猙獰地用手捂住鼻子：“捂住鼻子，快！”

趙循那小子，好厲害的一招！竟敢直接用這骯臟之物來勾引族人，可恨！

這、這對薩巫族人來說，就是最頂級的魅魔！

“一定要抵抗住，絕對不能繳械投降！”

身后眾人聞言，一個個不情不愿地捂住了鼻子。

趙竹又下令：“轉(zhuǎn)過身去，不要看它！再多看一眼，我們就要墮入深淵。”

他率先轉(zhuǎn)過身，用一雙嚴厲的老眼，瞪著這群人。

薩巫族人們素來尊老，趙竹是這里年紀最大的，他們不敢忤逆，在趙竹的瞪視下，只得一個個憋屈地轉(zhuǎn)過身。

眼睛是沒看了，心卻被留在了鍋里，腦海中忍不住想象，要是咬一口那鍋里的肉，該是多么的快活勝神仙！

趙竹：“都散開，走回家，誰也別回頭！”

在他的瞪視下，這二十幾個族人，怏怏地散開了，繞過了幾個彎，不見了蹤影。

趙竹松了口氣。

他也往家里走。

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像是雙腿上綁了大鐵塊，讓他寸步難行。

那羊肉的模樣、香味……不停地在他腦海中回放。

現(xiàn)在……所有人都走了，那他悄悄撤回去，悄悄嘗上一口，不過分吧？

那肉，一定燉得很爛，入口即化，適合他這種牙口不好的老人……

雖然這樣有損福報，但他只小小地嘗一口，誰也不告訴，應(yīng)該沒事的吧？

思及此，趙竹顫巍巍地轉(zhuǎn)身。

下一刻，他雙目圓瞪，大叫一聲：“呔！”

那些散開的臭小子們，竟不知是繞了哪條小路，竟避開他繞了回去！

正一個個蹲在大鍋旁邊狼吞虎咽呢！

他們聽到趙竹的罵聲，身子全都僵住，抬起頭來。

只見一個個嘴里鼓鼓的，滿手滿臉都是油！

口齒不清地申辯：“趙竹叔，那個……”

“我們，嘶在嘶忍不句……”

“請不喲責(zé)怪我們……”

下一刻，其中一個反應(yīng)最快的，唰地搶了鍋，拔腿就跑。

其余人顧不得趙竹還瞪著他們呢，一個個氣得跳腳：“他想呲獨食，快追！”

一時間，整個村莊亂作一團，雞飛狗跳。

趙竹狠狠跺腳。

“沒出息的東西！”

“全是沒出息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