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蔚星。
幽紫色星光編織的長袍無風自動,靜室中的星族尊者——荒蝕,猛地一顫。
“祂回歸了!回歸了!”
他面龐那發黑的紫骨上,流淌著一道道猙獰的灰色符文,這些符文阻止了他紫骨上裂痕的擴大,也賦予了他無窮的神力。
此刻這恐怖的面龐上,寫滿了驚懼。
“怎么可能如此快,偏偏……偏偏這么快就回歸了!”
他像一頭困在陷阱里的野獸,焦躁地在暗紫色的冰冷石案前踱步,心里的恐懼攥緊了他,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猛地抄起案上一個造型詭譎的煙斗,狠狠吸了一大口!
“呃啊——!”殘魂的尖嘯余音扭曲回蕩。
吐出的灰白色煙霧組成了骷髏頭的形狀。
紫骨上的符文瞬間凝實了幾分,荒蝕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勉強壓住心神的動蕩。
下方垂手侍立的星族侍者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膽大的低聲問道:“偉大的荒蝕尊者,您所指的‘祂’是?”
“那個存在……祂回來了。”荒蝕睜開眼,語氣中的顫抖未能完全平復,“回到了那片曾經的璀璨大陸,如今的……神葬之地,祂說,要我們洗干凈脖子,等著祂來殺!”
祂…是創世,是造物,是寰宇真正的主宰。
祂誕生于宇宙混沌之卵,是唯一的宇宙之王。與祂相比,他們星族,不過是從卵殼粘液質中誕生的次等生靈。
“神葬之地”,是星族對那片半殖民大陸的稱謂。
曾名為“璀璨”的世界核心,在創世與諸神相繼隕落后,崩裂成了貧瘠的第二重天與更下方的破碎次大陸。
那片土地的輝煌過往,早已被星族精心抹除,無人再憶起“璀璨”之名。
此刻……
荒蝕猛地咬緊牙關,指骨深陷掌心,紫色眼眶深處幽暗的光芒瘋狂明滅。
“可恨!再給我十萬年…只需將祂造物誕生的億萬靈魂全部吸食干凈,祂又怎能蘇醒回歸?”
“竟是祂。”下方的侍者們瞬間臉色慘白,惶恐蔓延。
那一位的古老傳說,他們太熟悉了。
祂和星族一樣,明明可以不死不滅,可以將祂創造的人類乃至天下生靈都當做圈養的牲畜,隨意取用……
可祂偏對那些螻蟻產生了感情,偏于千萬年前,自己分裂了魂魄,揚言要搞什么人性復蘇,創造什么輪回。
如今,祂竟然真的成功了嗎?
侍者們也陷入了恐慌:“荒蝕尊者,那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逃!當然是逃!”
荒蝕臉色瘋狂又篤定。
“祂的預知權柄曾交給了古老的薩巫一族,萬年前,薩巫一族的智者已經被圣光神殿滅盡。現在的薩巫一族,只是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無需擔憂。”
“只要我們逃走,就無人能測算出我們的存在,只要我們離開紫蔚星,再以收集了數萬年的混沌之氣作掩護,寰宇星球千千萬萬,多如塵沙,祂再強,要找到我們,也是要花些功夫的!”
“荒蝕尊者英明!”聽到這番話,侍者們的心情也穩定了下來。
但他們下一刻又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可荒蝕尊者,歸墟尊者和葬劫尊者們接到了那個消息,已經率領隊伍前去征伐了,我們逃了,他們怎、么辦?”
荒蝕何嘗沒有想過他們?
前些日子,他們得了消息,星族寄予重望的楚媗天,竟然帶著創世神的神格和靈魂,飛升而走,還把星界攪得一團糟。
他們氣得立即派出了星之嗅犬,歸墟和葬劫兩個尊者也親自出征,立誓將楚媗天緝拿。
星之嗅犬可以嗅聞到楚媗天腦海中星之能量的氣味,他們去往的方向,和璀璨大陸的方位差不多……
想到此,荒蝕心中咯噔一聲。
“該死……難道是圈套?!”
眾侍者聞言,悚然僵立。
“那…我們立刻發出最高召回密訊?”
“不!”
荒蝕的紫色指骨驟然緊握成拳,重重捶下。
歸墟和葬劫已出發有段時日,現在召回不是不行……
但,有他們二人率領的軍團,試探那片大陸的深淺與祂的力量……
對于他荒蝕、乃至對整個星族的后續求生而言,才更為穩妥!
“不準通知他們。”荒蝕眼眶深處的幽光化作最冰冷的決絕,“立刻準備全族遷徙!務必悄無聲息,絕不可走漏任何消息!”
眾侍者難以置信地看向荒蝕。
荒蝕尊者竟要將那兩位尊者與整支軍團視為棄子?
然而下一瞬,驚愕便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寒的平靜與接受。
星族長生不死,早已剝離了所有“人性”的冗余。
道義?愧疚?
都是笑話。
他們存在的唯一信念,便是絕對利己。
要活著,千年萬年億萬年地活下去,至于同族的存亡……與他們何干?
在荒蝕尊者的命令下,龐大的遷徙指令無聲擴散。
無數的星族開始動作,一艘艘以混沌之氣包裹、偽裝成隕石或星云的巨艦悄然升空。
紫蔚星,這個他們盤踞了數萬載的巢穴,在混沌之氣的掩護下,被徹底拋棄。
這支龐大而冷酷的流亡族群,逃向茫茫星海深處未知的角落,如同狼狽的驚弓之鳥。
※
萬獸領。
天穹洗練,風清日朗。
籠罩萬獸領的陰霾與血氣,隨著星族的徹底湮滅而消散。
陽光落在焦土與新芽并存的土地上,帶著劫后余生的暖意。
秦莜極目眺望,視線掃過這片重獲安寧的天地,也掃過無數匯聚在廣場上、身上猶帶著血污與塵埃的幸存者。
“瓦達西神侍……”身后傳來信徒們激動而帶著哽咽的聲音,那是長久以來信仰的呼喚。
秦莜緩緩轉身,唇邊牽起一絲極淡的弧度。
“以后,再無瓦達西。”
清越的聲線清晰傳遍全場,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所有人心中激起劇烈漣漪。
眾人心中一顫。
“那我們……該如何稱呼您?”有人鼓起勇氣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