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的身影徹底被河心巨大的漩渦吞噬。
整條船猛地劇烈搖晃起來!
“糟了。”雷嬌兒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她雙槳灌注全身力量,狠命拍擊水面,小舟仿佛被無形巨手猛推,發出一聲悲鳴,如離弦之箭撕裂水浪,瘋狂射向對岸猩紅的土地。
剎那之間,船上所有的魂魄,便被一股腦兒地“甩”上了岸。
“呼……萬幸趕上了。”雷嬌兒急促喘息。
然而腳下的船身,震動愈發狂猛,幾乎要散架。她毫不猶豫,足尖在船板重重一點,飛身向岸上撲去。
身影剛剛落地。
“轟隆!”
身后的小舟已被那恐怖漩渦徹底撕碎、吞噬,一點殘骸都沒留下。
但這僅僅是開始。雷嬌兒甚至來不及站穩,就感到腳下一空。
她踩踏的土地飛速下陷、流沙般消失,不論她向哪個方向騰挪閃避,那無形的塌陷漩渦便如影隨形,死死追逐著她。
她閉了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認命般地嘆了口氣。
果然……她和秦天捅的這個簍子,誰也別想逃脫責罰。除了直面這注定的結局,別無他途。
萬幸……船上的魂魄都平安送到了。
她的失職,還不至于無可挽回。
如此想著,心頭的緊繃略略放松。她不再徒勞掙扎,帶著一抹苦澀的笑意,望向岸上那群驚魂未定的新魂。
“進城去,”她語速飛快,聲音穿透嘈雜,“好好安頓,等待輪回的名額,切記……別犯忌!”
“過河,不過是冥城第一道試煉!”
“謹遵十殿秦王的法令,用心建設這座新生的城池,只要評上‘建設人才’,你們的輪回次序,必當優先。”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徹底放松下來。
目光掠過寬闊的河面,那里,新的渡船、新的擺渡人已然浮現,開始履行接引之責。
一絲無奈爬上眉梢,再熬幾天,她的輪回本就要排到了……這下可好,怕是又要賠進去不知多少年了……
她搖搖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群新魂中的秦霽玉。
眉毛微蹙了一下,秦霽玉身周的空間穩如磐石,腳下的大地更是毫無異樣……十殿秦王,似乎放過了他?
也好。此事本就與他無關。
雷嬌兒心中微寬,不再顧忌避嫌,在流沙地面沒頂的最后一瞬,她深吸一口氣,沖著秦霽玉的方向嘶聲大喊:
“我妹妹!我父親,他們還好嗎?”
岸上,秦霽玉皺眉緊盯著這一幕,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就在雷嬌兒身形被土浪徹底吞沒的剎那……
他動了。
如離弦的箭矢,朝著坍塌陷落之處,縱身躍下。
“你?”雷嬌兒瞳孔劇震,難以置信地驚喝出聲,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這簡直是不知死活!
“小伙子!”岸邊的老李失聲驚呼。
魂魄們亦紛紛驚得伸出手,朝秦霽玉遞過去,七嘴八舌:“腳滑了是不是?快抓住我們的手,我們拉你上來!”
二世祖遠遠站在魂魄們的最后,翻了個白眼嘟囔:“誰腳滑能飛出去那么遠?哼,準是做賊心虛自己跳下去的。”
身體在不斷下陷的泥流中墜落,雷嬌兒又氣又急,對著身旁一同墜落的秦霽玉怒吼:“你瘋了嗎?”
秦霽玉卻在她身旁急速下落,語氣竟意外地從容:“下去給你做人證。”
“你傻了?就算你是秦家人,素來鐵面無私的十殿秦王也不會因此網開一面。”雷嬌兒的聲音因急速的下墜而有些變形。
秦霽玉眉梢微揚:“說不定……我的面子,比你想象中要大那么一點?”
他這般鎮定,雷嬌兒語塞。
困惑道:“為什么要幫我?”
她不認為彼此間有這等生死之交。
秦、雷兩家的關系,微妙,甚至有些敵對。
急速的下墜中,秦霽玉轉過頭,目光穿透紛揚的塵沙,異常認真地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因為,你們雷家人,包括令尊、令妹,都是我們的戰友。”
戰……友?
這個完全陌生的詞像一記重錘砸在雷嬌兒心上,她徹底愣住了。
不及細思,眼前的景象驟然劇變。
身體在虛空中猛地下沉,旋即被一股沛然大力狠狠一拽。
再睜眼時,刺目的火光驅散了黑暗。
兩人已置身于一座陰森巨大的石獄之中。
四周石壁濕滑冰冷,懸掛的牛角火盆里,綠幽幽的火光搖曳不定,將獄卒牛頭馬面猙獰的身影投射在布滿血污的石壁上。
整座大獄回蕩著鞭撻的脆響、鐵鏈的撞擊,以及……無數亡魂扭曲的凄厲嚎叫。
“嘖,又有犯事兒的押來了。”一個馬面獄卒打著哈欠,舉著火把晃悠悠走近他們的牢門。
但當火光照亮牢內景象時,他那張馬臉上卻露出了明顯的驚愕和困惑:“嗯?怎么一次抓了倆?”
在這冥城執法之地,律法鐵則向來是一人一罪,一罪一牢。一間牢房里同時關押兩人,這簡直是前所未有之事!
雷嬌兒的手指收緊,不存在的心臟似乎在狂跳。
秦霽玉依然一臉坦然,甚至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漆黑的牢籠,在馬面看向他時,他甚至還敢對視。
馬面皺著眉,上下掃視著這兩個異類,獄卒的高傲讓他下意識覺得,這倆人根本搞不清狀況的嚴重性。
“罷了!”他煩躁地揮揮手,粗聲粗氣地呵斥道,“等著提審吧!到了第三殿衡業秦王面前,給我記清楚自己的身份!老實趴著,休要張狂!否則,哼,罪上加罪,有你們好受的!”
撂下這通警告,馬面獄卒甩了下粗壯的尾巴,舉著火把轉身,沉重的蹄聲伴隨著搖曳的火光,很快消失在幽暗曲折的甬道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