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劍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老爹李剛,像條搖尾乞憐的老狗,點頭哈腰地跟在少女身邊,臉上堆滿了諂媚到極致的笑容,
嘴唇還飛快開合,似乎在拼命地解釋、哀求著什么。
這樣卑微的父親,他生平從未見過,偏偏對著的是那個他恨之入骨的少女!
“噗!”他氣血逆沖,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到底是誰?!
為什么連工匠之神都走在她的旁邊?
等等,能讓神明退居一側的,只有那一位!
難道……!
這個恐怖的念頭是那么的不可思議,可當前邏輯之下,又是唯一的答案。
所以,她,是創世神????
而囚禁他的牢籠,乃是獸神降下
李劍的瞳孔緩緩瞪大。
心里也終于明白,她,必然是創世神。
原來,自己這些天挑釁、憎恨的對象,竟是這個世界不可撼動的本源。
而他,還以創世神之名,發誓要她好看……
多么可笑!
李劍神思恍惚,身子搖晃、
她明明一個念頭就可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可她偏偏只讓他去吃屎……
這壓根算不上惡毒的詛咒,甚至可以說是神明的仁慈。
于情于理,他都該感激她的寬宏大量、不殺之恩。
但李劍一想到那天夜里他去山里找獸糞,還有這幾天嘴里的惡臭……他怎么就感謝不起她來,怎么就覺得憋屈呢!
就在他滿腦子胡思亂想時,少女忽然抬眸朝他這邊看過來。
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然后,她竟然還故意挑了挑眉!
那表情,跟個小人似的得意。
“噗!”李劍氣得又一口血噴了出來。
天爺啊,怎么會有這么惡趣味的創世神!
他眼前一黑,終于徹底氣暈了過去,癱軟在牢籠里,不省人事。
……
秦悠悠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也不搭理在旁邊不停奉承的李剛,從容地走到第一位選手的爐鼎旁,開始審視他完成的作品。
“可惜了,開始的熔礦做得不錯,可惜,后面塑形時分神了。”
被點評的選手,羞愧地低下了頭。
秦悠悠路過每一個爐鼎,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靈光閃爍的器物。
遇到技藝精巧但靈氣稍遜的,她會微微頷首:“火候掌控尚可,靈紋勾勒細膩,可惜材料融合時貪多,雜質未凈,靈性受損,止步上品圣器。”
遇到注靈極佳卻手法粗糙的,她輕輕搖頭:“寶材蒙塵,可惜了。鍛打時心浮氣躁,力道不均,內蘊裂紋三道,雖達下品神器,卻難堪大用。”
她的點評言簡意賅,卻總能一針見血,直指要害。
每一句都讓對應的鑄器師或恍然大悟,或羞愧低頭。
沒有動用任何神力探測,僅憑借眼力和感知,就能夠給出精準的判斷,連裁判們都心服口服。
就連他們,也從創世神的點評中受益良多,心里甚至隱隱生出了一些明悟。
當然,心不在焉、一心想要給兒子求情的李剛除外。
終于,秦悠悠走到了小飛云的鍛造臺前。
那件似尺非尺的器物靜靜懸浮,散發著溫潤而浩瀚的氣息。
秦悠悠停下腳步,注視了片刻,臉上并沒有像點評他人時那樣給出具體的優劣分析,只是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贊許,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小飛云站得筆直,心情激蕩。
只有她知道,老師這無聲的肯定,比任何褒獎都更有分量。
看到這一幕,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認為,本次大會的魁首已然毫無懸念。
如此驚才絕艷的少女,必將被工匠之神姬嫵大人收為親傳弟子,前途無可限量!
下一刻,秦悠悠卻忽然說道:
“穆飛云,”
她叫出了小飛云的全名,聲音清晰,“此次大會,你的表現合格。此后,你可在圣光峰鑄器場潛心歷練,資源供應與核心弟子等同。”
眾人屏息,等待下文,等待她被工匠之神收為親傳的宣告。
卻聽秦悠悠話鋒一轉:“但,此次大會排名,你不參與。”
“什么?”
全場嘩然!不參與排名?這是為何?
如此天才,若不奪魁,天理難容啊!
只有小飛云本人面色平靜,她當然不需要別的老師。
她已經有了最好的老師。
眾人疑惑不解,姬嫵卻笑著開口,給出了答案。
“穆飛云,乃是創世神冕下的親傳弟子。若再拜入本座門下,這輩分,可就亂了呢。”
創世神的親傳弟子!
這七個字,如同七道驚雷,在每個人腦海中炸響!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依舊神色平靜的少女!
原來如此。
難怪她能以凡火完成靈淬。
難怪她氣質如此獨特,面對任何場面都波瀾不驚。
難怪她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造化鑄器師!
原來她的師尊,就是這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所有的疑惑瞬間解開。
選手們之前被打壓得自卑到塵埃中的心態,也緩緩修復。
這位天才姐不參與排名這實在太合理了。
能跟創世神的親傳同臺競技,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榮耀。
小飛云退出排名,原本以為毫無希望的眾多選手,心中重新迸發出希望的火花。
魁首之位空出來了!
工匠之神親傳弟子的位置還空著。
他們又有機會了!
有人摩拳擦掌,眼神熾熱。
但也有人面露沮喪,后悔不迭。
心性,同樣是鑄器師重要的品質。
有的選手,在看到小飛云施展出靈淬之法時,道心就已受挫,心生怯意,后續鑄造就失了水準。
有的選手,在青鸞族現身、獸神威壓降臨那驚天動地的場面中,心神被奪無法專注,導致功虧一簣。
真正能從始至終,排除萬難,心性如一,堅持到最后的選手,不到一半。
而這一半的選手,憑借著扎實的功底和堅韌的心志,最終都成功地鑄造出了上品圣器以上的寶器。其中還更有幾件下品神器。
秦悠悠走到了李劍的牢籠面前。
李剛的腰彎得比九十度還低:“創世神大人,這個……就是犬子。”
※
“劍兒!劍兒你醒醒!快醒醒!創世神大人過來了!”
創世神大人?
這幾個字讓李劍混沌的意識逐漸清醒,他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睜開了眼睛。
“呼呼,爹爹。”李劍仿佛噩夢剛醒,一副劫后余生的樣子:“呼呼,嚇死我了,我剛做了個噩夢,哈哈,夢見我得罪創世神了,創世神還是那個我最瞧不上的窮酸女!爹,您說可笑不可笑?這怎么可能嘛……”
眼前的逐漸變得清晰。
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牢籠、遠處那些敬畏的目光、父親那卑微到極點的姿態、以及牢籠外那位“窮酸女”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劍一個激靈,汗毛倒豎!
靠,不是夢。
李劍的聲音直接卡在了嗓子眼。
整個人往地上一癱,面如死灰。
李剛更是整個人石化。
劍兒他說什么?
窮酸女,創世神?
劍兒他之前到底做過什么!
李剛用力咽了口口水,目光緩緩移到秦悠悠身上,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接雙膝一軟,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創、創創創世神大人……”
秦悠悠嘿嘿一笑,摸著下巴:“李剛,你剛剛,就是幫他求情?”
李剛抖得羊癲瘋似的,額頭哐哐往地上磕:
“創世神大人明鑒!犬子糊涂!犬子有眼無珠,心思狹隘,得罪了您!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教子無方!求您……求您寬宏大量,饒他一條狗命吧!”
李劍眼神都嚇得渙散了,他聽著父親哐哐的磕頭聲,聽著父親一句一句的求饒,心里依稀明白,沒戲的,他完了。
一旁,青瓷震驚地站著。
她,那位傭兵陣營終是好女,竟是創世神?
當初在溪邊露營時,她還以為,眼前這個少女,只是一個跟著傭兵們來參加鑄器師大會的普通選手,沒想到,她竟然是執掌整個世界的至高存在!
難怪那幾塊羊肉擁有如此神奇的力量,輕易就喚醒了她沉睡的血脈!
而她,僅僅只是因為心存善意,為陌生的傭兵團說了一句話,就得到了這天大的造化!
巨大的感激和敬畏涌上心頭,她眼眶一熱,就要俯身行大禮。
秦悠悠卻輕輕一抬手,一股柔和的無形力量托住了青瓷,阻止了她下拜。
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李剛身上,從容開口:
“李剛,你放心。我身為創世神,自然不會和一個小輩計較。”
“我若真想賜死他,他活不到現在。我原諒他年少無知,口出狂言。”
李剛聞言,猛地抬起頭,臉上瞬間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寬宏……”
然而,他感謝的話還沒說完,秦悠悠的話鋒一轉。
“但是,我原諒他,不代表被他欺凌、被他視為草芥的混血一族會原諒他。如今大陸法則已變,奴役混血、踐踏尊嚴之事,獸神,可不能答應。”
李剛臉上的喜色僵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獸……獸神?獸神不就是您的一個分身嗎?這……這有什么不同?”
“當然不同。”秦悠悠一副你境界太低,這都不懂的表情。
“身為創世神,我當然可以不插手世俗瑣事,懶得與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一般見識。”
李劍胸口中了一箭,默默在心里叫了一聲“汪。”
“但身為獸神,執掌萬獸法則,庇護所有獸族與混血子民,就必須給受辱的族群一個交代。否則,何以服眾?”
“同時,青鸞族作為曾被圣光神殿奴役的幸存者,必須得到公正的對待和應有的尊重,才能讓天下信服,新的秩序才能真正確立。”
這番話,不僅是對李剛說的,更是對全場所有人,乃至對整個璀璨大陸的宣告。
這是要殺雞給猴看。
秦悠悠不再看面如土色的李剛,意念一動。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旁,正是剛剛“下班”沒多久的秦幽。
“我以為我都下班了……”秦幽小聲抱怨,揉了揉屁股。
本以為獸神特性被悠悠抽走,他能清閑幾天呢,沒想到是出差。
秦悠悠將獸神特性塞回到他身上,言簡意賅,“這事,你按規矩辦。”
秦幽嘆了口氣,認命般地轉過身。
臉上的不情愿,被獸神的威嚴取代。
他目光掃過李劍和跪在地上的李剛,直接宣判,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李劍,倚仗權勢,欺凌混血,心術不正,更試圖干擾鑄器師大會的比試。依獸神律,發配至北境極寒玄鐵礦脈,服苦役百年!其間,生死由命,以儆效尤!”
發配礦脈苦役百年!
李劍眼前一黑。
李剛更是如遭雷擊,慘叫一聲:
“不!”
北境玄鐵礦脈那是什么地方?
環境極端惡劣,無數空間亂流亂飛,哪怕是戰神級的礦奴,也是九死一生。
百年苦役,跟直接處死也沒什么區別了!
然而,這還沒完。
工匠之神姬嫵前一步,手中浮現出一枚記錄影像的水晶和幾封散發著炎陽城印記的信函,聲音清冷:
“李剛,經查實,你在二試中,利用裁判身份,暗中給予其子李劍超品石作弊,嚴重干擾選拔公正!此為一罪!”
“此外,本座剛收到炎陽城二十七位鑄器師聯名舉報,你身為會長,長期參與并縱容奴役混血族行為,更非法拘禁青瓷父母作為人質,逼迫其女為奴!”
“同時,查實你收受巨額賄賂,排除異己,公會內部烏煙瘴氣!德不配位,罪證確鑿!”
秦悠悠點評:“既然你們父子情深,那就一家人整整齊齊吧。”
李剛臉色煞白,徹底絕望。
“李剛,褫奪你炎陽城鑄器師公會會長之職及一切榮譽,與李劍一同,發配北境玄鐵礦脈,服苦役百年。炎陽城公會,將由總會派遣專員接管整頓!”
“不,不可以,你們不能這樣,我是冤枉的!”李剛發出絕望的嘶吼,但沒有任何人同情他。
廣場上眾人看著這對父子的下場,大多覺得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