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霽明找了個飯店,要了個包間,他紳士的幫葉問棠拉開椅子,又把菜單遞給她,聲音極為和煦,“問棠,你對吃的比我在行,你來點菜。”
葉問棠沒接,她坐在何霽明的對面,眸子微微一垂,沉靜道:“我不餓,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吧。”
意識到葉問棠連頓飯都不打算和他吃,何霽明的心臟在胸腔里猛地緊縮,他放下菜單,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聲說道:“問棠,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何霽明不說對不起還好,一說對不起,葉問棠的內心突然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這股怒火燒得她胸口詭異的作痛,時快時慢,渾身的經脈一陣陣的抽搐。
她當年所受的那些,他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怎么?她就活該被他玩弄感情?活該被他拋棄嗎?
葉問棠真的很想大聲質問他憑什么?但現在的她,已經慢慢學會如何處變不驚,即便情緒失控也不會輕易顯露于人。
葉問棠面無表情,緩緩抬起下巴,一雙大眼睛與何霽明對視,平靜中帶著力度,“過去的事我都已經忘了,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
何霽明一怔,連忙說道:“可是我忘不了,或許你會覺得我這么說很虛偽,但這些年,我真的從未忘記過你。”
葉問棠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嗤笑道:“何霽明,原來你也知道你虛偽啊。”
何霽明無言以對。
不管他當年是多么的身不由己,可終究是他辜負了葉問棠。
何霽明自責又懊悔,訥訥地說道:“對不起,我……”
葉問棠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不想再聽到對不起這三個字,你要真覺得對不起,當年你不會回城后就杳無音訊。”
何霽明愣住,下意識地道:“我給你寫信了。”
葉問棠看著何霽明冷笑,“何霽明,你還想找什么借口?難不成你想告訴我,你給我寫信了,但是我沒收到?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確實給你寫信了,我給你寫了好多信。”何霽明急急地解釋,“我還在第一封信里放了一百塊錢,但你一直都沒回我信,不,我收到了一封你的回信,信里你說你結婚了,讓我不要再聯系你。”
葉問棠靜靜地凝視著何霽明,似乎在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過了會兒她才說:“我沒有收到什么信,也沒有給你回過信。”
何霽明難以置信。
那封回信居然不是葉問棠寫的,那是誰寫的?
何霽明意識到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確切的說,應該是有人在中間搗鬼,他向葉問棠鄭重承諾道:“我一定會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給你一個解釋。”
“不必了,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葉問棠搖頭,神色間很是疏離,“重要的是,我們都已經有了屬于各自的生活。“
葉問棠道:“現在,我是時均安的未婚妻,結婚后,我是時均安的妻子,我會與時均安共度余生。”
何霽明啞然失語,表情定格一處。
他心臟發顫,眼眸里涌上了幾絲血色,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棠……”
“以后見面了還是叫我嫂子吧。”葉問棠說完這話,就干凈利落的起身就走。
剩下何霽明一個人坐在那兒,像是突然泄了氣,什么氣都沒有了。
恍惚、疼痛、酸澀、遺憾……百般滋味,還有嫉妒,是的,嫉妒,對時均安的嫉妒,他緊緊閉上眼,渾身都在抖。
葉問棠出了飯店后,不想回棠廚小吃,想了想,她去了百貨大樓找蘇水水。
把她在軍屬大院遇到何霽明,以及她和何霽明曾經有過的那一段說了。
蘇水水聽得嘴巴半天都合不上,“這也太巧了吧,當初拋棄你的知青居然是時首長的發小?”
葉問棠苦笑一聲,“我也沒想到。”
蘇水水先是把何霽明大罵特罵了一通,而后問葉問棠,“時首長知道這事嗎?”
葉問棠搖頭,“不知道,我在糾結要不要告訴他?”
“千萬別,那個知青是別人也就算了,但他是時首長的好兄弟。”蘇水水忙道:“我跟你說,我在廣市時,住在我樓下的女鄰居嫌棄她老公那里太小了,都不夠塞牙縫的,滿足不了她,就和她老公離婚了,老公成前夫了,后來她和她前夫的一個兄弟在一起了,兩人都要談婚論嫁了,結果她前夫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跑到她家里來,拿著菜刀對著兩人就是一通亂砍。”
葉問棠瞪圓了眼睛,“然后呢?”
蘇水水想起這事就心有余悸,“男的當場死亡,女的被砍中好幾刀,手臂都差點被砍斷了,她前夫當時邊砍邊喊,說她找誰都行,為什么要找他兄弟?他還懷疑他們在他沒離婚前就搞在一起了。”
葉問棠吐出口氣說:“均安才不是這種人。”
“時首長肯定不會這么沖動,但是,只要是男人,心里都會介意這種事,哪怕他嘴上說著他不介意。”蘇水水和葉問棠分析道:“你想啊,那個知青畢竟是你的初戀,時首長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擔心你和初戀舊情復燃?”
葉問棠斬釘截鐵道:“我不會!”
“你是不會,但是你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時首長的初戀是你的好朋友,你心里難道就一點都不膈應嗎?”
葉問棠突然想起了她在張春華書房里看到的那張照片,她當時就覺得五雷轟頂,覺得她遭遇了雙重背叛。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
她和何霽明的事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就讓那些陳年舊事爛在她心里吧,何必再拿出來膈應時均安呢?
又何必讓何霽明成為她和時均安之間的心結和鴻溝呢?
“那萬一以后均安從別人的嘴里知道了這事,他會不會覺得我在刻意隱瞞他?”這也是葉問棠擔心的。
“從誰嘴里知道?你和那個知青當年的事,除了你們自己外,就是當年偷換你的一家人,以及你們村里的人,你和那一家人都不來往了,村里你也不會回去了,再說了,他們也不知道你遇到了那個知青,誰會跑到時首長跟前嚼這舌根子啊?至于那個知青,就更不會說了,他又不傻,他應該早就有老婆有孩子了吧,說了對他能有什么好處?”
葉問棠覺得心里亂亂的,“我再想想吧。”
蘇水水拍拍葉問棠的肩膀,“愛人之間雖然要坦誠,可也得分是什么事,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