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敬淑也愣住了,兩人的視線撞上,一瞬間,誰都沒說話。
時間仿佛被凍住了,葉問棠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連呼吸都忘了。
站在葉問棠身旁的時均安,驟然收緊眉頭。
他比誰都清楚,棠棠和這位司令夫人長得如此相像,絕對不是巧合。
再一想到棠棠和施芷茵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他心里就有了一個猜測。
“是不是特別像?”施芷茵先開口,打破了僵局,“我第一次去問棠班里上課時看到問棠,我就在想,怎么會有這么像我媽的人?”
她問田敬淑:“媽,你是不是也驚到了?”
施芷茵的話,在凝固的空氣里砸出漣漪,田敬淑的臉上重新牽起溫和的笑意,只是眼底還藏留著未散的詫異,“是啊,叫問棠是吧?快進來吧。”
葉問棠深吸口氣,從嗓子眼里擠出三個字,“阿姨好。”
時均安也叫了聲阿姨。
田敬淑點點頭,接過他手中的東西,“都進來。”
她的目光從時均安又移到了葉問棠身上。
葉問棠穿著件淺米色長款風衣,一頭烏發(fā)松松地挽成低馬尾,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襯得她側(cè)臉線條愈發(fā)柔和,仿佛那暖而不灼的陽光,那光暈不刺眼,卻足夠明亮。
這一刻,田敬淑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葉問棠和時均安剛換好鞋,就聽見廚房方向傳來腳步聲,保姆孫嫂端著水果盤出來,剛走到客廳,腳步就頓住了,盤子晃了一下。
她瞪大眼睛看著葉問棠,又飛快地瞟了眼田敬淑,輕叫了一聲:“哎呀!這……這也太像了!”
施芷茵上樓去喊施震了,田敬淑輕笑著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也沒想到芷茵的朋友,竟和我有這么幾分像。”
她說著,把手里的東西全給了孫嫂,指著沙發(fā),朝葉問棠和時均安道:“快坐吧,別站著了,剛洗的楊梅,嘗嘗。”
“謝謝阿姨。”時均安牽著葉問棠的手在沙發(fā)邊坐下。
他這才發(fā)現(xiàn),棠棠的手涼的有些發(fā)僵。
明明今天氣溫不低,他在車上牽她的手時,她的手心還是挺熱乎的。
時均安知道,此時的棠棠沒表面看起來那么平靜。
從看到司令夫人的第一眼起,她眼底的震驚就沒散過。
時均安悄悄用大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想把點暖意傳過去。
葉問棠扭頭看時均安,眼底蒙著層淺淺的慌,手往時均安掌心里攥得更緊了些。
田敬淑坐在他們的對面,雙眼依舊看著葉問棠,問:“你是哪里人啊?”
這個問題施震也問過葉問棠,葉問棠當時沒往那方面想,但現(xiàn)在,由不得她不想了。
尤其她想起施震說過,他當年在石橋縣下面的青塔村待了十年。
葉問棠另一只手的指尖攥著風衣下擺,“徽省石橋縣。”
田敬淑的意外不亞于施震那時候,“那你知道青塔村嗎?”
葉問棠聲音發(fā)緊道:“知道。”
“這些年農(nóng)村里的變化挺大吧?”田敬淑的語氣里帶著點說不清的感慨,“當年我們在農(nóng)村,真是苦得沒法說,現(xiàn)在想起來,就跟做了場夢似的。”
“現(xiàn)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確實苦,飯都吃不飽,女人快要生孩子了也要下地干農(nóng)活……”葉問棠也緊緊地盯著田敬淑,她想把呼吸放平穩(wěn),可胸口還是突突的跳,連說話的聲音都差點發(fā)飄,“我媽她,當年就是在一個山洞里生下我的。”
說這話時,她的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牢牢鎖在田敬淑臉上,既盼著能從田敬淑臉上的神情里捕捉到一絲波動,證明她心底那些瘋狂的猜測有跡可循。
又怕田敬淑臉上毫無波瀾,將她所有期待都擊得粉碎。
這時樓梯拐角處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施芷茵挽著施震的手臂往樓下走。
施震看到葉問棠時,臉上立馬漾起笑意,開口道:“來了啊。”
葉問棠連忙“騰”地一下站起身,帶著點顫音喊了聲:“叔叔好。”
時均安也緊跟著起身,目光落在身形挺拔的施震身上,語氣恭敬地喊了聲:“司令。”
施震知道這位就是葉問棠的丈夫,他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走過來,停在時均安跟前。
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后伸出手,拍了拍時均安的肩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語氣里滿是欣賞與認可。
他就希望芷茵能嫁個這樣的男人,可事與愿違,芷茵現(xiàn)在都不愿意嫁人了。
施震道:“都坐都坐,別站著。”
而后一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田敬淑,語氣里帶著幾分篤定與自得:“敬淑,你看問棠這孩子,是不是和你長得很像?我就說吧,她是個招人疼的好孩子。”
“敬淑”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毫無預兆地在葉問棠和時均安耳邊炸響。
葉大發(fā)和張玉芬說過,她的生母,就叫“靜書。”
所以,眼前的這位司令和司令夫人,就是她的親生父母!
葉問棠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剛才尚能維持的平靜和淡定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震驚和慌亂。
她張了張嘴,想發(fā)出點聲音,可喉嚨像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努力了好一會兒,幾乎是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道:“對……對不起,有衛(wèi)生間嗎?我、我想去趟衛(wèi)生間。”
施震、田敬淑和施芷茵都驚訝地看著葉問棠,施芷茵道:“有的,在那邊。”
她伸手指了指衛(wèi)生間的方向。
話音剛落,葉問棠也顧不上其他人的反應,幾乎是逃也似的往衛(wèi)生間方向跑。
“問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施芷茵說著,就要過去看看怎么回事。
卻聽時均安道:“我去吧。”
他忙快步跟了上去。
葉問棠覺得眼中一陣濕熱,伸手一摸,臉上不知何時有了淚痕。
她跑進衛(wèi)生間,“砰”地一下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靠著冰冷的門,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干了。
這時門外傳來時均安壓低的聲音,“棠棠,是我,快開門。”
葉問棠把門打開,看到時均安,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撲進時均安的懷里,眼淚洶涌而出,身體止不住顫抖,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混雜著委屈、迷茫和巨大的沖擊。
“她……她叫敬淑……她就是我媽啊……”
時均安心疼極了,一只手輕輕拍著葉問棠的后背,另一只手把門給反鎖上,“我知道,我都知道。”
葉問棠仰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時均安,通紅的雙眼布滿了無助與迷茫,“我該怎么辦啊?”
時均安伸手擦去葉問棠臉上的淚,擲地有聲道:“我們現(xiàn)在就出去告訴他們,把所有事情的真相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