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那小丫頭就漲紅著臉,憤憤不平道:
“大姐,都怪沈家寶那個混蛋,要不是他黑了心為了房子推你下河,你怎么可能會發燒昏睡不醒!”
“你都病成這樣了,他們不關心就算了,昨晚大伯和奶奶又跑來家里鬧騰房的事,他們說這些年讓咱倆住在這已經仁至義盡了,不能耽誤沈家寶娶媳婦?!?/p>
說到這,小丫頭就又坐在她身邊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家里的地已經被他們給占了,要是房子再被搶了去,大姐,咱倆往后可咋活?”
許念初聽著小丫頭的話,這才稍稍理清了思緒。
這具身體的主人叫沈晚清,坐在她旁邊哭的十分委屈的小丫頭是她的妹妹沈玉珠,今年八歲。
她們爹媽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實人,早年沈晚清起疹子高燒不退,她們為了帶她去城里治病跟她大伯借了二十塊錢,在他的誆騙下,稀里糊涂的簽下了房子過戶的文書,等他們再反應過來這不是借條,已經晚了。
她們爹媽也曾上門討說法,卻被她大伯一家揍的鼻青臉腫,不僅讓他們快點騰房,還揚言他們在胡說八道污蔑人,就讓他們蹲局子去。
后來倆人沒招了,想著多賺些錢另外買地置辦房子,就半夜跑去山上挖菌子,誰成想倆人一腳踩空摔下山沒了,家里就剩了她們姐倆相依為命。
為了不被鄰里說閑話,她們這個總稱自己是“體面人”的大伯才沒有立刻要走房子,平日姐倆靠著在地里挖點土豆野菜,撿點菌子拿去城里賣,街坊鄰居的幫襯過日子。
五年前她們大伯又以她倆年紀小為由占了她們家的地,說好的地租卻是一分沒給,現在又舊事重提,以兒子結婚為由要她們騰房。
前兩天原主昏倒發燒,也是因為這事和鬧上門的沈家寶起了爭執,沈家寶一氣之下把她推下河跑了。
西臨村的河又湍又急,幸好會游泳的下鄉知青陸懷安從這里路過,這才把原主從河里救了上來。
等到再醒來,原主就變成了現在的許念初。
許念初還沒從這段多出來的記憶里回過神來,就聽到大門被拍的震天響,一道粗厲潑辣的聲音隔著門縫傳了進來,
“開門!快開門!”
“你們以為躲著不開門這事就混過去了?這房子你爹媽早就賣給你大伯了,白紙黑字的,你們姐倆還想抵賴不成?”
“家寶是咱老沈家唯一的獨苗,就依仗著他給家里傳宗接代呢,你們這倆賠錢貨杵在這不走,是不是想讓我們老沈家絕后?你們姐倆心真是夠黑的,我老太婆今天就是豁出去這條老命,也要把你們給攆出去!”
門外沒完沒了的喊叫不斷扎進許念初的耳朵里,攪的她的頭更疼了。
沈玉珠也察覺到了她的不舒服,撂下句,“大姐,你才醒先好好歇著,我這就去把他們攆走!”
說完沈玉珠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從床邊站起來,抄起放在門口的掃帚,一副要沖出去跟他們拼命的架勢。
“站住?!痹S念初揉了揉酸脹的頭,低聲叫住了即將沖出門的沈玉珠。
沈玉珠年紀小,怎么可能是門外那兩個老狐貍的對手,既然她重生到了原主身上,就不能坐視不理,她要親自對付他們。
只是原主大伯這件事雖然辦的缺德,可這文書上白紙黑字的按了手印,許念初心里清楚,這房子是留不住了。
如果她們硬賴著不走,怕是以后這家子無賴會做出更極端的事,重活一回,她只想好好過日子,不愿再跟無賴糾纏。
不過既然要好好過日子,該找原主大伯要的錢,她絕對不會少要一分。
她忍著頭疼從床上爬起來,幾步走到沈玉珠面前,壓低聲音說:“玉珠,我們兩個一起出去,等出了門你去把周圍鄰居都喊來?!?/p>
許念初從多出的記憶里了解到當年分家的時候原主大伯仗著爹媽對他的寵愛分到了那處無論地界還是面積都是最好的三間房,原主這老實巴交的爹媽只分到了村子邊上又偏又小的兩間房,還是打通的。
正因為村頭只住著原主這一家,所以原主大伯和奶奶才敢三番五次的找上門欺負。
活在村里頭,最怕的就是被人背后嚼舌頭,尤其是原主這個總是把體面二字掛在嘴邊的大伯,更何況他兒子沈家寶還沒娶媳婦兒,他更加在意在村子里的形象了。
這次她要把鄰居們都喊來,當著他們的面,把事情一次性解決清楚。
一向聽話的沈玉珠,這次卻是不贊同的撇撇嘴,“大姐,那我走了,他們欺負你咋辦?不行,我要留下來保護你!”
許念初看著眼前這個年紀不大,卻一心護著她的小丫頭,眼眶幾不可察地熱了下。
前世,無論是在養父母那兒,還是親生父母那兒,他們從來都沒有這樣護著過她,唯一待她好過的顧程宇,也在婚后沒多久變了心。
往事不可再提,從記憶里掙脫,她揉了揉沈玉珠的頭發,話里滿是安撫,
“玉珠,我知道你心疼我,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受委屈,更不會讓你受委屈。”
沈玉珠不知道大姐究竟要咋對付他們,可不知咋的,這次從大姐身上,她感受到了與以往不同的勁兒。
她雖說不清楚這變化到底是啥,心里卻沒了之前的慌張,乖巧的點頭應下。
許念初打開門后,看到的就是正卯足勁罵的原主奶奶王春花和她那個仗著識幾個字,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大伯沈長河。
王春花不滿的瞪了她倆一眼,“怎么才開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這倆賠錢貨死屋里頭了?!?/p>
沈玉珠剛要發作,許念初就一記眼神甩過去,沈玉珠這才沒吭聲,快步離開了家。
王春花和沈長河都清楚這個家做主的是沈晚清,對于沈玉珠的離開,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想。
他們倆個對準沈晚清,繼續喊叫著,一門心思讓她騰房。
許念初卻任憑他們叫罵,一句也不搭言。
他們早就習慣了沈晚清的窩囊,只當她又想靠著忍把事情給混過去,罵的更大聲了。
可他們罵了一通后沈長河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兒,他眼尖的發現沈玉珠領著一大幫子人過來了,忙推了推身邊罵的正帶勁兒的王春花。
王春花瞧見來了人,立刻閉了嘴。
可這個時候,許念初看向身后不斷朝她們聚過來的鄰居,深吸一口氣,借著這個機會似是要把前世所有的不甘全部吼出來。
“要是我真死屋里了,推我下河的沈家寶不早就被公安同志帶走了,還容的了你們在這里罵街?”
她方才出來時還帶著銳氣的眼睛突然蒙上層水汽,眼眶紅得發亮,
“奶奶,大伯,就算你們再嫌棄我和妹妹,我們也是一家人,難道你們為了這兩間房非得逼死我們姐妹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