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被黃阿漁這話噎得臉色由紅轉青,渾身都抖了起來。
她萬沒想到這個平時悶不吭聲的孫子,今天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頂撞她!
“哎呦喂!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看看這忤逆不孝的畜生啊,他要逼死他親奶奶??!”
她一邊嚎哭,一邊撞門發出更響的“咚咚”聲。
雖然依舊控制著力道,但架勢十足,額頭上已經明顯紅了一片。
“媽!你這是干嘛!”黃天養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攙扶。
“別過來!”吳翠惡狠狠地盯著他。
手指著黃天養的鼻子,“你今天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說你動手打老娘!讓全村人都看看你黃天養是怎么當孝子的!你不怕丟人,你就過來!”
黃天養的腳步瞬間定在了原地。
林秀英趕緊死死拉住丈夫的胳膊,很是無奈。
吳翠見鎮住了二兒子,更加得意,轉向攻擊林秀英。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自從你進了我們黃家的門,就攪得家宅不寧!”
“教唆男人不認娘,教唆兒子欺負奶奶!我們老黃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這么個喪門星回來啊!”
惡毒的話語,說得林秀英委屈得不行。
黃天生在一旁也幫腔。
“二弟!你看看!你把媽都氣成什么樣了!趕緊答應還錢,再讓阿漁給媽磕頭認錯!不然……不然我今天就躺在這兒不走了!我看你們怎么收場!”
說著,他竟也學著吳翠的樣子,作勢要往地上坐,一副無賴嘴臉。
場面徹底失控了。
圍觀的鄰居們議論聲更大了,有搖頭嘆氣的,有面露鄙夷的,但更多人是對黃天養一家投去同情的目光。
吳翠這撒潑打滾、顛倒黑白的本事,村里不少人都領教過。
“大伯,你別瞎說?!秉S阿漁走上前,“是你欠的錢,關我們家什么事?你不去賭,不就沒事了嗎?”
他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吳翠氣焰。
“那是修房子!”
黃天生臉上的肌肉,因極致的憤怒和難以置信而劇烈抖動起來,顏色從鐵青漲成了駭人的豬肝色。
“對!小孩子瞎說什么!”
“修房子?”黃阿漁不屑地看了一眼,“這地皮是金子做的,還是房子是金子做的?五十塊都夠翻新了。”
“你……你反了!反了天了!”
吳翠尖叫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黃阿漁的眼珠子上。
“老娘我撕了你這張胡說八道的嘴!”指甲朝著黃阿漁的臉就抓!
黃天養失聲驚呼:“媽!使不得!”林秀英更是嚇得心臟驟停。
然而,黃阿漁只是極快的側身半步,讓開了這兇狠的一爪。
吳翠收勢不及,踉蹌著向前沖去,險些栽倒,還是黃天生手忙腳亂地扶住了她。
這一下,她更是羞憤交加,理智徹底被怒火燒光。
“好哇!你敢躲?!你敢跟你奶奶動手?!”吳翠徹底豁出去了。
她不再針對黃阿漁,而是猛地轉身,朝著圍觀的左鄰右舍“噗通”一聲重重跪了下去,雙手拍著大腿,哭得驚天動地,唾沫星子橫飛!
“鄉親們都來看看?。《紒斫o我評評理啊!黃天養家養的好兒子?。 ?/p>
“不但要逼死他親奶奶,現在還要動手打我了?。 ?/p>
“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一道雷劈死這個不孝的畜生,省得他活在世上丟我們老黃家的臉?。 ?/p>
“我不活了??!讓我撞死在這門口!”她一邊哭嚎,一邊用額頭“咚咚”地撞著地面。
“做鬼也要看著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東西遭報應!黃天養,你就眼睜睜看著你兒子逼死你親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這血淋淋的場面和惡毒的詛咒,讓圍觀的村民們都倒吸一口涼氣,議論聲像潮水般涌起。
有的人直搖頭,“造孽啊……”
有婦人小聲嘀咕:“黃家小子這話是沒錯,可把自家老人逼成這樣也太……”
同情的天平,因為吳翠這決絕的“自殘”行為,又開始微妙地晃動。
黃天生見狀,立刻戲精附體,撲到吳翠身邊,抱著她哭喊。
“媽!媽您別這樣!二弟!你看看!你看看你把媽都逼成什么樣了!非要鬧出人命你們才甘心嗎?!”
他轉而怒視黃天養,憤慨地說:“二弟!你就這么看著?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跟你拼命!”
壓力像山一樣壓向黃天養。他面色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林秀英死死攙著他,才沒讓他癱下去。
“孝”和“家”兩個字讓他左右為難,嘴巴張合卻說不出一個字。
黃阿漁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得我來。
他緩步走開,吳翠以為他是來扶自己的,還想借坡下驢。
把手伸出去,但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嘟囔著:“小東西,還想跟我斗?!?/p>
黃阿漁的腳步沒有在吳翠面前停留。
在吳翠錯愕的目光中,他徑直走向院墻角落,那里靠著一把劈柴用的舊斧頭。他彎腰,伸手,穩穩地握住了那被磨得光滑的木柄。
“蝦仔!”林秀英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
“小弟!別亂來!”黃海強也緊張地向前邁了一步。
黃阿漁沒有理會,他提著斧頭,走到院子中央那塊平時用來墊東西的厚實木墩前。
那木墩木質堅硬,布滿刀斧的舊痕。
他沒有看任何人,雙手握柄,將斧頭高高舉起,然后,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劈了下去!
“嘭!”
一聲沉悶卻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木屑飛濺。這一斧,仿佛劈在了所有人的心尖上,連吳翠的干嚎都嚇得卡在了喉嚨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劉老頭剛剛被砍過,這熱鬧看得他心中一緊。
黃阿漁拔出斧頭,轉過身。
他的目光先掠過,僵在原地的吳翠臉上,最后掃過一臉驚恐的黃天生。
“奶奶?!?/p>
“您今天要是真想死在這兒,行。這斧頭快,比撞門痛快。我黃阿漁爛命一條,給您償命。”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狠勁,清晰地傳遍整個院子。
演這么多就是想讓我們填大伯家的窟窿,門都沒有!自己這個奶奶比劉老頭還怕死。
他提起斧子,“但想動我妹的學費,動我媽買米下鍋的錢,去填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窟窿……”
他手腕一翻,斧頭帶著風聲,再次狠狠劈在木墩上!
“嘭!!!”
又是一聲令人心悸的巨響!
“……得先問過它答不答應!”
“您不是要撞死嗎?木墩在這兒,夠硬實。您要是不敢,孫兒我幫您?讓全村老少爺們兒都看個明白,咱老黃家沒有軟柿子!”
瘋了!簡直是瘋了!
周圍的鄰居也喊道:“他有精神病,昨天才砍了劉老頭!”
吳翠嚇得魂飛魄散,伸出去的手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手腳并用地往后蹭,哪里還有半點剛才要死要活的架勢。
黃天生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把身子縮進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