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鎮的夜晚,被無數盞花燈點綴得如同白晝。
夜念舟扒在車窗上。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里,倒映著滿街的流光溢彩。
小嘴時不時哇一聲,驚嘆聲就沒停過。
街道兩旁,屋檐之下,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
有活靈活現的兔子燈,有搖頭擺尾的鯉魚燈,有機巧精密的走馬燈。
還有橫跨街巷、氣勢恢宏的龍鳳呈祥燈。
河道里,星星點點的蓮花燈隨波逐流,宛如一條流淌的銀河。
“姑姑,我們快下去玩!快下去嘛!”夜念舟已經等不及了,在車廂里興奮地蹦跶著。
“好好好,別急,這就下去。”夜裳笑著,讓馬夫找了個地方停好馬車。
她牽著夜念舟的小手,阿塵則背著一個裝滿了零食和玩具的小包袱,默默地跟在他們身后。
三人一匯入熙熙攘攘的人潮,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夜念舟徹底玩瘋了。
他一會兒指著那個面人攤子,要一個小兔子,一會兒又被旁邊捏糖人的手藝吸引,扯著夜裳的袖子不肯走。
夜裳對他是有求必應,只要他看上的,不管多少錢,直接就是一句“買了”。
“姑姑,我要猜燈謎!”夜念舟指著前面一個圍滿了人的燈謎攤子,興高采烈地喊道。
攤主是個白胡子老爺爺,見來了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笑呵呵地指著一盞漂亮的蓮花燈說:“小公子,來猜猜這個。‘一點一橫長,一撇到南陽,南陽有個人,只有一寸長’,猜一個字。”
夜念舟歪著小腦袋,掰著手指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
他求助地看向夜裳,夜裳笑著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個字。
“我知道了!是‘府’字!”夜念舟立刻大聲喊道。
“哎呀!小公子真聰明!這盞蓮花燈就是你的了!”老爺爺笑呵呵地把燈遞給了他。
夜念舟高興地舉著蓮花燈,在夜裳面前炫耀:“姑姑你看!這是我自己贏來的!”
“是是是,我們念舟最聰明了。”夜裳寵溺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玩了一會兒,他們來到河邊。
許多人都在這里放蓮花燈許愿。
夜念舟也有樣學樣,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蓮花燈放入水中。
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小臉上滿是虔誠。
“我許愿,希望娘親和爹爹,還有爺爺姑姑哥哥姐姐,所有我喜歡的人,都永遠開開心心的!還有阿塵哥哥,也開開心心的!”
他小聲地念叨著,然后睜開眼睛,看著那盞承載著他心愿的小小蓮花燈,慢慢地飄向遠方。
夜裳站在他身后,聽著他稚嫩的童言,心里又酸又軟。
阿塵站在更遠一些的地方,看著那個小小的背影,昏暗的燈光下,沒人發現他悄悄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人群忽然一陣騷動。
“抓小偷啊!有人搶錢袋了!”
一聲尖叫劃破了節日的祥和。
緊接著,幾個看起來流里流氣,滿臉橫肉的漢子,推開人群,慌不擇路地朝他們這邊沖了過來。
夜裳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將念舟護在身后。
那幾個漢子像是沒頭蒼蠅一樣,直愣愣地就朝著夜念舟撞了過來。
“滾開!”夜裳冷喝一聲,抬手一揮,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勁力發出。
那幾個漢子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一個個東倒西歪地摔倒在地,疊起了羅漢。
“哎喲!”
“疼死我了!”
幾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喚著。
周圍的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后退,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為首的一個光頭漢子從地上爬起來,揉著摔疼的屁股,惡狠狠地瞪著夜裳:“臭娘們!你敢多管閑事?”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瘦高個就拉了拉他的衣袖。
指著被夜裳護在身后的夜念舟,壓低聲音道:“大哥,你看那小子!穿金戴銀的,一看就是個肥羊!”
光頭漢子眼睛一亮,貪婪的目光在夜念舟身上掃來掃去。
“嘿嘿,說得對!兄弟們,今天運氣不錯,碰到條大魚!”他從懷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對著夜裳和夜念舟比劃著。
“小娘子,識相的,就把那小子和你身上的錢財都交出來!不然,別怪爺幾個刀子不長眼!”
他身后的幾個混混也紛紛爬了起來。
一個個從懷里抽出短刀棍棒,將夜裳三人團團圍住,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夜裳看著這幾個上不了臺面的地痞流氓,眼神里滿是輕蔑。
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出來打劫?
她正準備動手,速戰速決,免得嚇到念舟。
可就在這時,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見人群外圍,有幾個身影一閃而過。
那幾個人身上,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夜裳的心頭猛地一凜。
不對勁!
這些人……不是普通的混混!
她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幾個咋咋呼呼的家伙,恐怕只是個幌子。
真正危險的,是那些藏在暗處的人!
“念舟,阿塵,站到我身后來,抓緊我,別亂跑。”夜裳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夜念舟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聽話地緊緊抓住了夜裳的衣角。
阿塵更是緊張地擋在了夜念舟身前,一雙眼睛警惕地盯著那幾個混混。
“喲呵?還想反抗?”光頭漢子見夜裳不為所動,獰笑一聲,“兄弟們,給她點顏色瞧瞧!先把那小的給抓過來!”
話音剛落,兩個混混就獰笑著朝夜念舟撲了過去。
夜裳眼神一寒,正要出手。
“咻!咻!”
兩聲微不可察的破空聲響起。
那兩個撲向夜念舟的混混,動作猛地一滯,隨即,他們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兩人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的獰笑還凝固著,身體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發出一聲悶響。
鮮血,瞬間染紅了地面。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幾個還站著的混混,看著倒地身亡的同伴,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刀都“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光頭漢子更是嚇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褲襠里傳來一陣騷臭。
夜裳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一座茶樓二樓。
只見那里,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黑衣人。
他們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身上散發出的陰冷殺氣,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為首的那人,臉上有一個猙獰的蝎子刺青,正用一種看死人般的眼神,冷冷地注視著她。
“赤練仙子,久聞大名。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主人,想見見你和你身邊這位小公子。”
蝎子臉的聲音沙啞而難聽,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夜裳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這些人,絕對不是普通的江湖匪類。
他們出手狠辣,目標明確,顯然是沖著她和念舟來的!
更讓她心驚的是,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人是何時靠近的!
“你們是什么人?”夜裳將念舟和阿塵護得更緊了,冷聲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蝎子臉冷漠地說道,“你只需要知道,反抗,只有死路一條。”
他話音一落,身后的幾個黑衣人,便如同鬼魅一般,從二樓一躍而下。
他們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從四面八方,將夜裳三人包圍了起來。